奚寸金道:“哦,韓大俠,呃,我沒什麽意見。”
葉流珠道:“那我們就這麽說了,明天一早就去。”
奚寸金茫然道:“去哪?”
葉流珠道:“去韓大俠家啊。”
池招雲道:“奚神醫,你怎麽了?”
奚寸金支支吾吾的:“呃,沒什麽,就是身體不太舒服。”
池招雲道:“那你明天還跟我們一起去嗎?”
奚寸金道:“我就不去了吧……我明天還得去那醫館看病呢,等我病好了我去找你們。”
葉流珠道:“那好吧。”
四人在客棧歇下,晚間池招雲想找葉流珠說會兒話,發現她不在房中,問了宗正奚寸金都不知道去了哪,池招雲略一思索,跳上了客棧的屋頂,一輪皓月之下,屋頂上坐著一個清麗可人的姑娘,可不就是葉流珠?
葉流珠對著手中的劍鞘正出神,池招雲已經挨著她坐下:“又在想執中啊。”
葉流珠道:“雲姐,你說他還活著嗎。”
池招雲道:“夏侯不是已經去找了嗎,沒有找到他,應該還活著。”
葉流珠輕輕撫摸著劍鞘:“如果他還活著,為什麽不來找我呢。”
池招雲道:“也許他已經來了,還沒有找到,也許他是有什麽事耽誤了。”
葉流珠的聲音有些苦澀:“雲姐,你安慰人的方法就是讓人存著空想嗎。”
池招雲輕輕的道:“人活著,不就是活個念想嗎,就像天上的月亮,一個月的缺損,也隻圓那麽一次,想要看到它,那就需要等待。”
葉流珠抬頭,圓月如玉盤懸空,溢出滿天清輝,疏星點點,如提前了季節的流螢,南昌城沐浴在一片柔和之中,陌生而又美好,風也輕輕的,吹皺了她的衣袖,撩起了她的發梢。
“雲姐,我忽然有點害怕。”
“害怕什麽?”
“這一路走來,時間不長,卻經歷了不少,現在夏侯也走了,奚神醫這兩天又怪怪的,我很怕到越往後走,我們的人越少。”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人的一生總要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人,有的人注定了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留不住的。”
“可我不希望你們都是過客。”葉流珠低著頭,雙臂圈住膝蓋,像要圈住自己僅有的東西,此刻的她看上去已經不是什麽武功高強的壽竹宮宮主,而是一個對未來,對人生感到無力的小女孩。
池招雲替她理了理頭髮,溫柔的目光滑過那初春般嬌嫩的臉龐:“你和執中,你們永遠都是我汀溪客棧的貴客,只要我還活著,永遠都是。”
葉流珠忽然笑了,笑得很頑皮:“那你可要小心了,我們吃飯可不付錢的。”
池招雲道:“不付錢也行,不過需要拿東西來交換。”
葉流珠想起之前在汀溪客棧題詩的秀才,道:“我可不會寫詩。”
池招雲道:“我不要你的詩。”
葉流珠頭枕在膝蓋上,春冰似的眼波流向池招雲:“那你要什麽。”
池招雲道:“我要你們的一輩子。”
葉流珠道:“一輩子?”
池招雲笑道:“一輩子都當我的貴客,如果你們肯交換,那你們吃飯就可以不付錢了。”
葉流珠鑽入她懷裡,嬌笑道:“雲姐你真好,等執中哥哥回來,我就這麽跟他說。”
池招雲道:“你要實在不放心,明天我們見了韓大俠,請他派人再去找找看,或者我們一起去,
韓大俠和執中父親也是朋友,這個忙應該會幫的。” 葉流珠道:“說起韓大俠,你說他願意幫我們對付應天教嗎。”
池招雲道:“從今天他在滕王閣的表現來看,此人的確擔得起‘俠義’二字,可應天教畢竟不同於一般的敵人,難說……”
葉流珠道:“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從我離開壽竹宮起到現在,我們就像喪家之犬一樣,被應天教追著打,我們難道不能聯合一股勢力,反攻回去嗎。”
池招雲道:“想變被動為主動,就需要更強大的實力,憑我們幾個人想贏過應天教是不可能的,以韓大俠的實力,倒可以跟應天教掰掰手腕。”
葉流珠道:“我就是怕他萬一不願意幫我們,我們去找他不是給他添麻煩嗎。”
池招雲道:“一切都等明天見分曉吧。你可以起來了嗎,都入夏了,熱。”
葉流珠壞笑道:“雲姐,你那裡真軟,以後哪個男人娶了你真是福氣。”
池招雲沒好氣的道:“你竟然吃我豆腐,沒想到堂堂的壽竹宮宮主,竟然是個登徒子。”
葉流珠道:“我是女的,女的怎麽是登徒子了。”
池招雲道:“那就是登徒女了。”
葉流珠道:“咱們說正經的,宗大哥為什麽會和應天教鬧翻?”
池招雲道:“這我哪知道。”
葉流珠道:“你們不是走得很近嗎。”
池招雲道:“他很少跟我說他的家事,我跟你們一樣,也是才知道他是宗法天的兒子。”
葉流珠道:“宗大哥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有什麽事難道不能和我們說嗎。”
池招雲歎道:“也許他性格就是如此吧。”
葉流珠忽然小聲說道:“雲姐,有人在我們附近。”
池招雲道:“我也察覺到了,我們先回去,不要打草驚蛇。”
葉流珠道:“那人在我們右後方,雲姐你先走,我去揪他出來。”
池招雲依言下了屋頂,走到客棧二樓的樓梯口,只見葉流珠提著一個男人跳了下來,那男人比葉流珠高大,被她提在手裡毫無反抗之力。
壽竹宮的“敗葉舞”輕功獨步武林,葉流珠深得精髓,身法施展起來悄無聲息,等對方發覺的時候,已經被她點中了穴道。
葉流珠把他扔在地上,借著二樓走廊上的燈火才看清,原來這個人就是汀溪客棧裡那個小夥計,化名林寒的韓霖。
池招雲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怎麽又是你。”
韓霖臉貼著硬邦邦地板,努力的把眼珠轉向她:“雲姐,我沒有敵意,你們用不著這樣對我吧。”
葉流珠道:“難說,誰讓你幾次三番都鬼鬼祟祟的。”
池招雲道:“你怎麽會在南昌。”
韓霖道:“因為我就是南昌人。”認識他大半年,池招雲現在終於知道自己手下的“夥計”是哪兒的人了。
池招雲道:“你又為什麽知道我們在這裡,你跟蹤我們?”
韓霖道:“這個不重要……雲姐你好像瘦了。”
池招雲拉下臉:“這和你無關,你有話就說。”
韓霖苦笑:“自從離開客棧,你對我態度急轉直下,以前在客棧可不是這樣。”
池招雲道:“以前你是我的夥計,現在你還是嗎。”
韓霖斜視的眼神中滿是赤忱:“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是。”
池招雲道:“別廢話了,快點說你到底是什麽人,究竟想幹什麽。”
韓霖道:“我的身份暫時不用告訴你,我今晚來就是想給你提個醒。”
池招雲道:“提什麽醒。”
韓霖道:“南昌不是安全之地,我勸你趕快離開這。”
池招雲道:“為什麽這麽說。”
葉流珠道:“為什麽不安全,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你和應天教有關系?”
韓霖笑道:“你們兩個一下子問我這麽多問題,叫我回答哪個好呢。”
池招雲板著臉道:“少嬉皮笑臉的,如果你不說,我就把你從這扔下去,你現在穴道被製無法運功,這個姿勢扔你下去,你覺得你會怎麽樣。”
韓霖道:“我要說的已經說了,就是南昌不安全,離開這。”
池招雲道:“為什麽不安全。”
韓霖沉默片刻,道:“你們想去找韓少康,是不是。”
葉流珠道:“這跟你沒關系。”
韓霖冷笑:“你們以為韓少康會給你們遮風擋雨嗎,別做夢了。”
池招雲道:“你認識他?”
韓霖道:“我言盡於此, 你要是不解氣,就把我扔下去吧。”
池招雲道:“我憑什麽相信你。”
韓霖道:“上次在伏虎崖我就已經提醒過你,可你不聽,結果呢。”
池招雲道:“小葉,把他穴道解開吧。”
葉流珠道:“雲姐,這人神出鬼沒的,恐怕不是什麽好人。”
池招雲道:“他要想害我早就害了。”
葉流珠拍開他穴道,韓霖站起身揉揉胳膊,抬抬大腿,笑道:“多謝葉女俠手下留情。”
葉流珠道:“如果不是雲姐饒你,我是不會留情的。”
韓霖笑容一收:“雲姐,我好心提醒你,為什麽你不就不信呢。”這人笑來得快去得也快,瞬息間就能換一副面孔,給人以高深莫測之感。
池招雲道:“因為你的行事和你的身份無法讓我信你。”
韓霖道:“那好,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了,今後吃了虧可別怨我。”
池招雲道:“謝謝你的好意,下次再躲在我們後面,就不是點你穴道了。”
韓霖不舍的看她兩眼,轉身要走,卻發現長廊盡頭站著一個神色憂憤的男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在汀溪客棧寶塔中暗算我的人是不是你。”
韓霖冷笑:“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宗正緩緩抬起右手,一股枯滅之氣登時彌漫在長廊上,:“如果是你,那你今晚走不了。”
韓霖下意識的瞥向左手邊的欄杆:“如果我非要走呢。”
宗正道:“那也可以,告訴我們你的一切,和你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