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奚寸金動刀只是給人治病,打造這把玄鐵尖刀只是用來防身,誰成想現在卻要用來保命。
他多年不用刀法,乍使頗覺生疏,被奉太初剛柔並濟的拂塵逼得手忙腳亂。
不過他自有武功在身,眼前又是奉太初這樣的強敵,二十招一過,刀感漸漸上來,玄鐵尖刀寒芒迸射,自奉太初萬縷千絲中蕩出,直取他胸口。
這一刀不是直刺,而是從上到下的劃,奉太初若不閃避,立馬就要被開膛破肚。
奉太初眼見奚寸金武功生疏,沒想二十招一過竟然開始變強,這一刀來得又快又狠,奉太初左右手抓住拂塵柄尾兩端護在胸前,玄鐵尖刀劃在白絲上就像劃在了鋼鐵上一樣,火星四射。
以此刀之鋒利,即便是鋼鐵也照斷不誤,而奉太初的拂塵卻隻斷了幾根絲而已,奚寸金早已料到這個情況,刀勢不止,往他股溝處劃下。
這一刀用得十分自然,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屠夫,在面對待宰的牛羊。
奉太初吃了一驚,拂塵向下格擋,奚寸金尖刀貼著白玉柄劃過,往他胸前肋骨的縫隙間刺入。
奉太初忙斜身避開,奚寸金的刀法實在詭異,每一招都很自然,事先毫無預兆,卻叫人防不勝防。
這套刀法乃是昔年一位武林高人傳下,從“庖丁解牛”的刀法中悟出,只不過庖丁解的是牛,這套刀法解的是人。
奚寸金既有“神醫”之名,對人體構造了然於心,這套刀法使出來也就得心應手。
奉太初沒見過這麽怪的刀法,但他畢竟是個高手,雖驚不亂,一柄拂塵在手中可剛可柔,變化無窮,千萬縷白絲在他內力催動下飛揚縱橫,如同千萬縷白光,罩住奚寸金的玄鐵尖刀。
隨著奉太初的加入,被奚寸金打亂的陣型立刻恢復,眾人再次陷入苦戰。
葉流珠本想趁亂突圍,眼前紅影一晃,“浪牡丹”李紅棉突至,舉掌攻來,口中說道:“好漂亮的小妹妹,讓姐姐看看你有什麽本事!”
她隨奉太初在一旁觀陣,見三十六雷將中有兩人被葉流珠打傷,五人被奚寸金砍傷,陣型已露缺口,於是跟著奉太初一起加入戰團。
葉流珠面對十六雷將已是苦戰,現在又多了一個李紅棉,縱然她武功再高,也架不住對方都是高手,已是守多攻少。
河邊殺氣震天,天上烏雲蔽日,空中狂風大作,遠處雷聲轟轟,不時有閃電劃過眾人眼簾,一場大雨就要降下。
宗正把枯木功提至極限,周身氣流橫溢,狂風到了他身邊也無聲無息的消失,一股毫無生機的死氣從他掌中蔓延開來,圍攻他的人頓覺呼吸不暢,身法滯澀,其中一人因出錘慢了慢,被宗正抓住右臂用力一拗,慘呼聲隨之而來。
不等宗正運勁擊殺,斜刺裡一斧劈來,身後三斧同至,他撒手擰腰,心內暗歎,長生堂這三十六人配合默契,陣法靈活多變,別說用於江湖爭鬥,就是用於戰場廝殺亦無不可,甚至可以吞得下千人之軍。
這三十六人自成名以來,用這招數不知擊殺多少高手,此刻面對對方區區五人,又有上師奉太初相助,竟然還在苦戰,不禁也佩服這五人。
“轟隆”一聲,眾人頭頂炸開一個響雷,震得河水為之一顫,一道奪人眼目的閃電緊隨雷聲落下,閃電背後是一人張臂揮拳,借閃電之勢,雷霆萬鈞般砸向奚寸金。
奚寸金暗道苦也,沒想到宗興這麽快就追上來,宗興面上帶著獰笑,
霎時間掠過奉太初身旁,一拳打在奚寸金的尖刀的刀面上。 “破坤勁”乃是《五藏真經》中所錄絕學,非同尋常,奚寸金全力擋下這一拳,連刀帶手撞上胸口,被撞得直飛出去,掉入河中。
“奉上師,這裡交給我!”
他在橘杏觀中和奚寸金短暫的交手,忽然手腳酸麻無力,以為真中了什麽十步斷腸散,眼睜睜看著奚寸金逃走,他馬上坐地運功,想把毒驅出去,隻過了一會兒,手腳就恢復行動力。
原來奚寸金用的根本不是什麽斷腸散,而是麻藥。
宗興那幫手下沒有他這麽深厚的內力,一個個無力的癱在地上,所以只有他一個追過來。
奚寸金知道宗興內功深厚,本不想接他一拳,但被奉太初纏住無法脫身,這才把功力全運上胸口抵擋。
這一拳雖然沒有打斷他肋骨,但打得他五髒翻滾,胸口一陣碎裂般的疼痛,掉入河裡嗆了幾口水,胸口疼痛加劇,腦子一懵,幾乎就要溺死在水裡,幸得談執中把他拉起。
談執中與池招雲聯手拒敵,實則是池招雲在掩護他,宗興加入後池招雲壓力倍增,漸漸被逼到河中。
而另一邊葉流珠宗正也被奉太初李紅棉等人逼入河中,這河水半深不深剛好及腰,葉流珠無法再施展輕功,只能憑借竹鞭步和敵人周旋。
池招雲久戰力竭,鞭法漸漸遲鈍,宗興拳掌呼呼作響,每一招都有萬鈞之力,迫得池招雲回鞭自守,且戰且退,和奚寸金談執中退到了一起,夏侯靖亦被逼下水,距離他們十步之遙,被六人圍攻,他身法不似先前迅捷,顯然也是消耗太大。
三人半身泡在水中,閃展不便,隻好向後退,距離崖邊越來越近。
奚寸金一口氣緩過,立馬展開刀法和六名雷將纏鬥,談執中傷勢加重,幾乎沒有還手之力,池招雲替他擋住宗興,錦鱗鞭“咻咻”兩聲繞到宗興腦後,宗興冷笑,不擋不閃,反而直撲。
他已看出池招雲力竭,這一鞭不過是虛招引他上鉤,好讓自己有喘息之機。
池招雲一鞭不中,扭轉纖腰,鞭子好像聽話的活物,立馬回到她腰間,池招雲使出小擒拿手,往宗興手腕捏下。
宗興見她在自己全力進攻之下竟然還能從容的把鞭子收回,喝了聲彩,雙手忽泛金光,抹向池招雲肋下。
這是《五藏真經》中的“銷金手”,池招雲不識,以為是什麽陰毒武功,借水的浮力向後仰面避開。
她後仰之際腳下不穩,撞上了談執中,談執中被這一撞,整個人漂在水裡,立刻被水流衝出兩丈遠。
當此之時空山雷電交替,閃得他臉色蒼白,四名雷將持盾揮斧截他去路,池招雲見他就要掉下山崖,忙自水中遊向他,卻因後背暴露給宗興,被宗興一掌拍中,點點血珠濺在談執中臉上。
其余四人身陷苦戰不能相救,談執中又急又怒,左手摳住水中一塊石頭,本已強弩之末的他,突然爆發出驚人力量,從水中一躍而起,危急關頭下意識拔出驚鴻劍,劍光直衝九霄,如初鑄時驚落鴻雁之豔絕。
只見九天之上一道紫色閃電,撕開彤雲,闖破狂風,直衝入驚鴻劍中,霎時間紫光鋪天蓋地,談執中整個人均被紫電裹住,“嗤嗤”聲中,一道道強勁電流從天空注入劍中,眾人被這景象驚呆,雙方同時罷手,齊齊望向半空中的談執中。
談執中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絕不能讓夥伴們這樣死去,他不知哪來的力氣,舉起驚鴻劍奮力劈下。
空中一個震天炸雷響起,三道閃電隨驚鴻劍劈落,在眾人震驚,恐懼,絕望的眼神中,談執中腦中一黑墜下瀑布,池招雲解鞭去救已來不及……
一粒粒雨珠自烏雲中鑽出,如密密麻麻的針尖對著他,天邊一隻白鶴振翅疾飛,轉瞬間墜入西方昏暗的地平線,瀑布下碧綠的潭水卷起萬丈波濤直衝銀河,遠處重重山巒幻化成一圈圈黑影在他眼中顛倒旋轉,清冷的潭水自他後背跳起,灌入耳朵,鼻孔,嘴巴,眼睛,直到吞沒整個人。
不知何處來的一棵小樹撞在談執中胸口,一口氣隨著水泡從口中噴出,求生的本能讓他緊緊抱住這棵樹,大雨打在潭水上激起陣陣水花煙霧,他隨著水流上下翻騰,水聲澎湃,雨聲嘩然,如百人亂鼓,震得他腦脹心煩, 不斷有水從口鼻灌入,後背不知被何物撞上,談執中眼睛一閉,就此昏去……
宗興捂著胸口,嘴角鮮血緩緩溢出,看著河對岸的葉流珠等人,滿眼的不甘與怨毒。
朱季兩戰失利,這次由他親自率領三十六雷將和奉太初,本以為是手到擒來,事實上也確實就差一點,就在對方疲憊之際,卻天降雷電,大自然的神威豈是凡人可擋?
掌心傳來陣陣疼痛,宗興低頭看去,右掌掌心被灼爛,那三道駭人的閃電擊來時,他抓起一人擋在身前,然後迅速縱身跳起投往岸邊,即便如此,他的手也因抓住那人被閃電余力擊中,不但將他掌心灼傷,更擊得他氣血翻騰,耳鳴眼花,若非他撒手及時,此刻他也要隨著河水流下瀑布了。
這番損兵折將尤甚朱季,回去之後有何面目見宗法天,有何面目對自己的屬下?
一念及此,喉中一口鮮血噴出,他看向奉太初,只見道袍被燒焦,黑了一半,雲冠散落,頭髮亂披,滿臉驚恐坐在地上喘息,全沒了平日瀟灑自如的風度。
此人成名數十年,大小戰鬥不下百次,卻從未有過今日這樣的恐懼,以至於他那浪蕩嬌媚的女弟子李紅棉趴在腳邊也不自知。
被雨打蔫的牡丹花伏在奉太初腳邊,渾身濕透,嬌軀顫抖,死裡逃生的她依然忘不掉剛剛那一幕,談執中那一劍挾天地之威,令神鬼變色!
望著被水衝向崖底的三十六雷將焦屍,以及被擊碎散落在水中的磁鐵盾牌,李紅棉全身無力,簡直比在床上應付完奉太初後還要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