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拳法緊密,來勢洶洶,且一邊打嘴裡一邊呼喝,宗正心裡奇怪,這樣打法,恐怕不多時就要把金蟬教的人招來,難道他不怕?
他快速往屋裡瞟了一眼,屋子裡還是漆黑一片,聽不見動靜,宗正更覺得奇怪了,他忽然問道:“你不是賊?”
由於他的分神,肩頭被對手打中,疼痛之下最後一個“賊”字沒有說出口。
那人喝道:“束手就擒吧,你逃不掉的!”他拳勢再變,雙拳快如雨點,迫得宗正連連倒退。
“你是金蟬教的人?我不是賊!”宗正說道。
那人拳法雖快,但宗正防得更嚴,一時也攻不破。
宗正心裡急了,這樣打下去,等金蟬教的人來了,恐怕會把我當成偷東西的賊,那可不妙!
他身法一變,繞到那人後背,左掌反斫向他後頸,右掌藏於小腹。
那人反應倒快,不等宗正一掌切到,變拳為掌反揮出去,這一招勢大力猛,是開碑手掌力,若被擊中,髒腑非碎裂不可。
宗正不想再跟他糾纏,右掌抵了上去,院中似忽然起了一陣秋風,蕭蕭的,冷冷的,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那人隻覺氣息一萎,揮出去的掌勢竟好像瞬間消解了,大驚之下連忙變招,又是一掌橫掃。
宗正輕飄飄的揮出一掌,掌風如死神手中的幡引,毫無生氣,死亡的氣息快速吞噬了來人的掌力。
那人開碑掌功夫已經登峰造極,要在平時,一掌確可開碑斷石,但此刻每一掌使出,內勁都會被對方化解。
就像破土的嫩芽,還未來得及生長就已枯死。
這“枯木功”出自《五藏真經》,乃是昔年一位武林奇人所創,所謂“枯木”,顧名思義,就是像枯死的樹木一樣,沒有半分生機,被“枯木功”打中的人,肝髒會迅速衰竭而亡。
宗正自打學會以來,還沒有怎麽和人動手,對方掌力剛猛,招法迅捷,是最佳的試驗對象。
數十招後,宗正越打越順手,內力源源不絕吐出,兩人從拳掌相對,漸漸的變成了隔空對擊。
只因宗正的枯木功太過怪異,那人掌力剛一發出就被消解,且宗正隨著內力的揮發,周身似被一股氣罩住,只要一靠近,立馬就覺得氣息不暢。
那人也想快速製敵,但無法靠近宗正,就只能在他身外三尺遊走,隔空劈掌。
宗正暗暗喝彩,對方雖然不近身,但遊走身法之快,所發掌力之強,是他生平僅見,若非“枯木功”的奇特,換成其他武功,只怕早傷在對方剛猛無比的掌力之下。
他看準了這點,不敢輕易出圈,隻用內力護住全身,迫使對方不能靠近,那人的每一拳每一掌,就像是一根根巨木撞擊,而宗正就像是一口大鍾,任你怎麽撞,不過是發出幾聲響而已。
兩人的這場打鬥驚動了金蟬教的人,周圍一下子湧出近百人把他們包圍,火把照亮了半邊天,來人喝道:“什麽人敢在金蟬教撒野!”
宗正在火把照耀下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那人也看清了宗正的臉,兩人齊聲道:“怎麽是你!”
來人正是宗正之前在那座破廟中遇到的,被稱作“三哥”的人。
二人罷手,只見金蟬教徒簇擁之下走來三人,當先一個中年男子便是金蟬教教主王聃,他身後忽然走出來一人,叫道:“三哥你怎麽在這?”
這人也是宗正之前在廟中見過的。
金蟬教這邊也愣住了,
雙方都不明所以,不過金蟬教的人對眼前的情況顯然不是很高興,人人怒目相向。 那個被稱作“三哥”的人走上前,雙手舉在胸口,掐成一朵盛開的蓮花形狀,道:“真空家鄉,無生老母。”
王聃一愣,隨即也做了相同的動作,道:“金蟬轉化,鐵樹開花。”
“林三林庚叔,見過王教主。”
金蟬教徒一片嘩然。他們早知道教主今夜要接待一位重要客人,率領全教弟子在大門迎接,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個叫郭陽的人,說是那位客人的隨從。
“你就是林庚叔?久仰大名了。”王聃打量他幾眼。
林庚叔笑道:“不敢當,正是在下。”
郭陽道:“三哥,你怎麽會在這裡?”
這也是金蟬教人想問的,也是宗正想知道的。
眾人齊刷刷的看向他,林庚叔反看向宗正,道:“我為什麽會在這裡,恐怕要先請這位仁兄說一說,他為什麽會在這裡。”
眾人如刀的眼神又轉向宗正,宗正知道今晚如果不照實說,恐怕走不出去,當下一五一十的,把所見的一切都說了。
金蟬教徒大驚,竟然還有人敢來這裡偷東西?
王聃追問:“那兩個賊呢?”
宗正道:“我追著他們進了那間屋子,可剛一進門,就遇到了這個姓林的,我誤以為他是賊,他誤以為我是賊,然後就打了起來,接著就是你們來了。”
林庚叔接道:“不錯,這也正是我此來的原因,我在路上看到有兩個人鬼鬼祟祟的,把自己喬裝成難民的樣子,混入人叢,來投奔金蟬教,我就知道他們不懷好意,所以先讓我的郭陽兄弟去見王教主,自己在此等候,可沒想到我來遲一步,遇到了這位兄台,誤以為他是賊,實在對不住。”
說著向宗正抱拳道歉,王聃道:“這麽說,那兩個賊你們誰也沒看見了?”
林庚叔道:“我和這位兄台交手時,並沒有聽到屋裡有什麽動靜,我猜,那兩個人被驚動,害怕被發現,所以跑了。”
王聃立刻進了那間屋子,宗正發現只有王聃一人,其他人好像都不敢進去。
不多時王聃出來,道:“沒有丟東西,你們確定賊是進了這間屋子嗎?”
宗正道:“我可以肯定我看見了。”
王聃沉吟道:“那就怪了……”
林庚叔道:“既然沒有丟東西,那就說明我的猜測沒錯。”
王聃轉回來,面向宗正,道:“兄台一片好心,在下承情了,請教尊姓大名。”
宗正報上了“田歸園”的假名字,王聃道:“閣下不像是普通農夫,為何會和那些難民在一起?”
宗正道:“我一路上來,聽說金蟬教收容難民,做了不少好事,就想來看看,所以也扮成難民的樣子混進來。”
王聃沉吟不語,對此將信將疑。
金蟬教中閃出一大漢,道:“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我看你最可疑!”
這人就是剛剛站在王聃身後的人,他叫戚雄威,另一個名叫陳文合,他二人是王聃的心腹,亦是金蟬教的首腦。
“沒錯,他最可疑!”
“我看賊就是他,先把他拿下了!”
金蟬教徒紛紛附和,有的手按刀柄,隻待教主一聲令下就上前把他按住。
林庚叔道:“王教主,這位田兄弟好心幫我們捉賊,誤打誤撞的遇上了我,我看此事應該是個誤會,試想一下如果他真的是賊,被我發現後為什麽不逃呢。”
宗正被他發現,和他交手時,一直被他纏著,根本沒機會逃,林庚叔這話像是在故意維護他。
王聃聽林庚叔這麽說,不好再疑心,否則不是連他一起懷疑了?
郭陽站出來說道:“這位田兄不像壞人,那天我和三哥在一座廟裡躲雨,來了一個趕路的婦人,還帶著一個幾歲的男孩,看上去也像是逃難的,臨走時,這位田兄慷慨解囊,給了二十兩銀子。”
金蟬教徒面面相覷,開始小聲議論,有那性子直爽的,叫道:“好漢子!”
“不錯,這正是我輩該做之事!”
郭陽道:“要單單是這樣也還罷了,後來那廟裡又來了三個男人,人人手提著刀,起初我們以為是江湖人士,後來這田兄給了婦人二十兩銀子,婦人走後,那三人也要跟著去,我家三哥看出來他們不懷好意,就留下他們,還是這位田兄相助,和我三哥一起出手,製住那三個強盜,讓他們在廟裡躺了三個時辰!”
又是一片叫好聲,金蟬教徒對宗正的看法瞬間發生了改變,同時也對教主接待的這位客人也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戚雄威問林庚叔:“此事果真?”
林庚叔道:“不錯,這位田兄弟確實是個好漢子。”
王聃道:“既然如此,是我們險些錯怪了小兄弟,王某代屬下給你賠不是了。”
宗正忙還禮:“不敢不敢。”
王聃道:“今夜是我金蟬教迎客,小兄弟誤打誤撞進來,我們不怪你,這就請小兄弟回去休息吧。”
陳文合忽道:“教主,那兩個賊人……”
林庚叔道:“他們偷東西不成,一定是逃了,也許就逃回了你們收容難民的村子裡。”
陳文合道:“我們不妨帶人去搜村,派人把村子包圍起來,若有要逃走的,直接拿下,這位田小友既然看過那兩人相貌,就一定能辨認出。”
王聃道:“有理,小兄弟你意下如何,可否願意同我們一道去?”
宗正道:“當然願意,這樣也可以洗清我的嫌疑。”
王聃道:“那好,事不宜遲,點齊人手,現在就去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