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季秋話語後,關長生語氣有些沉吟:
“先生此去,可需要關某隨行?”
關長生此時的武道修為,已經可以說是立於先天巔峰了。
只要金剛境不出,那他自忖將不弱於任何人!
對此,季秋卻並沒有應聲下來,而是淡笑搖頭道:
“不必了, 長生雖遠行千裡,到了這幽州之地,可追殺於你的那金剛境高手,可未必就已經放棄了。”
“若是往青冀二州而行,保不齊那人覓得消息,還會繼續來尋你。”
“此行我帶著些弟子前去便可, 先生就暫且留於這范陽地帶,替著我照看一下那些孩子吧。”
季秋此言出,關長生眉頭輕皺, 似是想起了往事,於是語氣變得有些低沉:
“先生說的有理。”
“那就待我再磨練磨練武道,等到成就金剛之時,就去與先生一道行走天下。”
“到了那時,這天下,當再無我不可去之地!”
一年多了,季秋也曉得關長生得罪的仇家究竟是誰。
如今大炎天下,有四姓七脈世家最為尊貴,分別是袁氏、楊氏、王氏、崔氏。
其中楊、王、崔又各有兩地頂尖氏族,因此共稱為四姓七望。
而關長生於司州故鄉所斬的,正是太原王氏的嫡系,其脈出了名揚天下的大儒,又有武道成就金剛的高人坐鎮。
追殺於他的, 就是那王家的金剛宗師。
可那等人物,顯然不會將所有目光都盯在關長生身上, 尤其還是在其已經遠遁千裡,早已杳無聲訊的情況下。
但若是關長生再冒頭的話, 那可就說不準了。
所以季秋也是為了他考慮。
以現在太平道的發展狀況, 還有自身的修為來考量,還不宜和這些世家大族正面對上。
時機未到。
因此,在與關長生三人短暫會面後,季秋毫不拖泥帶水的,便離去了。
此時,正值大炎承平七年。
大炎起兵掃平北羌叛亂。
同年,青、冀二州,有旱疫交加頻生。
...
季秋今年不過十九歲。
在模擬之時,他於這個年紀之中,正遍遊天下,看盡世間疾苦而無任何方法,只能孤身一人尋覓濟世良方。
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如今太平道門下,有授法弟子一百三十七人,修武門人八百余名,信徒數以萬計,遍布整個幽州。
再加上經營至今,素有名望的緣故,太平道的駐地,也已不止只有那范陽縣的可憐院落了。
有各處地方官吏與大族,在見識過太平道的手段與教義後,都大方的在治下劃出了一道屬於太平道的道場。
地方雖然不大,但也足以支撐日常運行。
將一大半的授法弟子,都派遣去往其他州郡,宣揚太平教義後。
季秋準備妥當,就欲去往青冀二州。
沿著官道南下。
太平道門下的弟子,都已被季秋做了合理派遣,是以眼下他此行隻獨身一人,一襲單衣,並沒有帶什麽門人跟隨。
如今的季秋三道同修,且都有了不淺的造詣,除非是二境高手下山而來,不然根本不會有人能對他起到什麽威脅。
因此一路之上,倒是也沒有出現什麽意外。
但,當他走到了幽州南部這些多山地帶時,卻是叫季秋見到了些意想不到的變故。
幽州南境,一處縣城下的小村鎮。
季秋看著才受劫掠不久,正是滿目狼藉模樣的小村莊,面色隱有難看之色。
幽州地處苦寒北境,再加上這個世道,因此聚於一處,呼嘯山林的山匪之輩頗多,尤其是這些山高險峻,兵卒難入的地界,則更是如此。
關於這點,季秋是知曉的。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太平道不過才剛起步,竟然就有人打著他的旗號,於此山高路遠之地為非作歹,壞他名聲!
“老丈,你可確定你說的是真的?”
年輕道人看著眼前顫顫巍巍,還未緩過神來的老者,聲音含怒。
“是...是的。”
“那些前來劫掠我等苦寒小民的賊人,正是舉著太平道的旗號,說...說是太平道麾下的人,打著大賢良師的名聲,將我等用以果腹的糧食全都搶奪一空!”
“期間發生衝突,還以刀兵傷了好些個人,以武力震懾於我等!”
“那可都是我們這裡僅剩的糧食啊!”
這老人本來有些畏懼季秋一身黃衣,頭戴黃巾的裝飾,畢竟方才那些手持刀兵,凶神惡煞之輩,就是這般打扮。
但當季秋施展符籙,以靈氣將那些帶著傷勢,甚至留下重傷的平民都給治愈之後,這老人似乎也看出了季秋與那些賊人不是一夥的。
於是,他當即將先前的遭遇全盤托出,語氣中帶著憤怒。
從他的話語中,季秋可以得知,那是一行百人山匪團夥,就居於深山寨子之間,佔地為王,呼嘯一方。
而且這百裡山脈間,似乎像是這等行為者不止一處,其中還分有首領等輩,疑似有武力傍身。
他們不敢去衝擊縣郡,平素裡就專門撿著些小村小鎮,做些劫掠勾當。
隨著太平道的名聲廣泛傳揚,其中首領似乎對此也頗感興趣,囑咐著麾下之人頭戴黃巾,以太平門徒的身份行劫掠之舉。
太平道教義,那是導人向善,倡導杜絕不公的治世之法。
上至王侯公卿,下至三教九流,季秋都沒有任何身份歧視,只要是願意追隨於他,便都可以。
可落在這些賊人的耳目間,竟能歪曲至此。
季秋聽後,自然是有所震怒。
“那地方官吏,就沒有組織兵卒前來剿滅?”
他的話語中,帶著對於這些兵卒的質疑。
對此,那老者苦笑一聲:
“剿了,官老爺們怎麽會不剿。”
“可這些賊人精的很,又躲在深山之中難覓其蹤,一旦有兵卒集成軍陣進山,他們就避其鋒芒,等到風聲一過,就又露出了頭來。”
“長此以往,縣裡的大人們也懶得再管了,反正這些個賊人也曉得分寸,並沒有大開殺戒,造不成多大動亂。”
“可我們這些底下的平民百姓,日子就難過了啊...”
說到這裡,老人又是一聲長歎,面色愁苦。
家中存糧本就不多,這下被搶,更是要饑一頓飽一頓了。
世道逼人,徒增奈何。
聽到此處,季秋有些沉默。
後面的內容,就算這老人不說,他也大概能明白清楚。
不怕山匪凶悍,就怕落草為寇還帶腦子!
下山劫掠大開殺戒,動不動就遍地屠殺,那自然會引得兵卒前來大規模剿滅。
但若是隻定時劫掠一番,傷少許人,又躲在深山之中難以平定,久而久之,地方官吏自然也就不想多管了。
耗時耗力,又不討好,誰願意去做?
反正山高皇帝遠,底層平民饑寒交迫,關上面何事?
何其嘲諷。
天下間長此以往,官吏腐敗至此,又怎能不衰!
而且更關鍵的是,這些行盜匪之事的山賊,竟還借著自己的太平道名義前去行事!
這令季秋本來尚算是平靜的心情,染上了些許怒火。
他苦心經營起來的名聲,之所以能廣傳四方,憑借的就是幽州各地的平民百姓!
橫行山林的這些盜匪如此行徑,就是欲破他根基!
殺人越貨,落草為寇者,或許也是逼不得已,有著自己的苦衷。
但當他們舉起屠刀,將手中之兵刃對向手無寸鐵的平民時。
他們的身份就已經徹底轉變,變成了一種更強者向著弱者施壓的存在!
而季秋建立太平道,為的就是將這種不公徹底平息。
今日見得此幕,於情於理,他都不會放任這匪窩繼續橫行!
不但如此,今日的行徑,也算是給季秋提了個醒。
隊伍漸漸壯大,總是會有些心懷鬼胎之輩混入自己的大旗之中。
看來日後,還是得叮囑和警告麾下門人弟子,定要整肅隊伍,莫要收些宵小入得吾門,平白藏汙納垢!
“老丈且放心。”
“你們的糧食少不了。”
季秋的言語中,帶著微冷。
“這些賊匪竟以太平道的名義劫掠平民,那既被我撞到了,自然不能不管。”
“官吏不作為,那就由我太平道張巨鹿,來為你們主持這公道!”
“給我一日時間,定叫這滿山遍野,徹底肅清!”
話語落罷,季秋頷首承諾。
隨後黃衣道人腳步一挪,瞬息騰身而起。
靈氣湧動間,季秋踏著長風,被黃巾纏繞的發絲飛揚,就欲往那不遠處的連綿山脈,踏空行去!
這一幕,將這小村莊的所有人都看得驚愣住了。
“太平道,張巨鹿!”
“是那位在民間口口稱頌的,大賢良師嗎...?”
有剛被季秋治理好的平民看著那遠去身影,話語中帶著震驚。
他們本來都以為,這太平道也是欺壓百姓,打著名號的盜匪之輩,只是徒有虛名。
但眼前這年輕道人的一席話,卻是叫他們的思想有了些許改觀。
或許...
事情可能,並不像是他們所想的那樣糟糕?
...
季秋禦氣而行,視野開闊。
在他的前方山脈連綿縱橫, 一望無盡,如地伏巨龍般盤踞其中,峰巒聳立,看不見任何行人蹤跡。
想要在這山脈間尋覓盜匪都是難事,更何況剿滅。
不過對於季秋來講,卻不過只是多廢上一番功夫罷了。
季秋駕馭靈氣,以禦氣之法探查方圓一裡之地。
只要但凡有行人蹤跡顯露,都絕然逃不過他的查探,除非被探查者一身道行或是修為,已達到了第二境。
但很顯然,這山林之間,自然不可能存在這等強者。
天上橘黃色的陽光灑落,照在這陰影密布的山林之間。
很快,季秋就覓得了一處大型山寨。
而且季秋隔著老遠以靈覺視之,赫然便見到了那守門之人頭戴黃巾,一副太平信眾的打扮。
這一幕,叫得他眼中冷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