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莫名其妙的是,什麽叫容易被情牽絆,就得殺她?她那時候都已經是玄瑋的太子妃了,跟玄政能有什麽關系?
德太妃繼續道:“政兒對先帝直言說他無東宮之德,不能做太子。他離開太極宮後,先帝心悸猝崩。先帝在政兒身上抱有太多厚望了,如此一來,便被他活活氣死。”
真就劫後余生一場。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抵抗住皇位的誘惑?瑾王卻是其中一個。
於初夢怎麽都覺得這樣不太真實,反而是母親說的,瑾王為了自保弑殺先帝,那種狀況更符合人性一點。
如今這樣一想,她好像記得當年先帝猝崩之後,瑾王悲痛至極,在他的王府裡自我幽閉了許久。
只是生父死的突然,瑾王這種反應也正常,沒有人太過放在心上。
若是如太妃所說,當年是這樣一回事,那瑾王在離開太極宮後得到父皇猝崩得消息,必定是悲痛追悔萬分的,會陷入沉重的懊悔之中。這種懊悔於初夢是明白的。
不知為何,她寧可希望事實不是這樣,而是像母親那麽所說便好。否則她虧欠瑾王的,何止是一點點?
德太妃眼眉一挑,道:“先帝若是這樣考驗玄瑋,你猜,你還能不能活下來?”
以玄瑋的為人,以他對皇位不折手段的追求,想必會果斷殺了她,然後年年去她墳前,對著她墓碑深情款款的哭訴衷腸。
他會被自己的情深意重矢志不渝感動,還會憤恨命運如此逼迫他,害他痛失所愛。
於初夢順著她的話那麽一聯想,想到了那些滑稽畫面,忍不住笑出聲來。
與此同時,她也意識到,德太妃似乎是怨恨她的,才會來用言語刺傷她。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德太妃這麽恨她。
於初夢從聯想中抽身,問:“太妃來見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德太妃見她心底竟無多大感觸,反而生了幾分惱怒不甘,嘲弄的口吻道:
“政兒對我們再三交代,就這樣罷了,什麽也別告訴你,他怕你知道真相余生不安。”
於初夢聽到這時,有些恍惚。
瑾王竟然為她考慮了這麽多?他為什麽考慮這麽多?
她對瑾王的印象有些模糊了,只是記憶中,瑾王性子很溫和,人緣也好,是個如沐春風的男子。因而談及婚事之時,她並不抗拒。
只是太過仁善的性子會左兼右顧,容易被牽絆,哪裡對付得了玄瑋那樣的小人。
可惜,確實可惜,那樣一個好人,本該前景璀璨,就這樣隕落了。
德太妃語氣漸冷:“你果然這般狼心狗肺,同玄瑋的薄情寡性如出一轍!”
於初夢被她罵的很懵。
說她眼瞎不識人害人不淺,她認,可她怎麽就狼心狗肺,怎麽薄情寡性了?
“太妃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
德太妃眼神寡淡的看著她,遲遲沒有開口。良久後,深深歎了口氣,道:“皇后,我實在無法心平氣和的面對你,有些言辭過激之處,還請見諒。”
於初夢說沒事。
她可以理解德太妃情緒上的失控。
只是同她想象中全然不同,德太妃居然幾乎沒有提起十一皇子玄翎,反而張口閉口都是瑾王玄政。
她突然想到,德太妃與瑾王生母,是不是就像她和阮薇?若是彼此的孩子,必會視如己出,痛其所痛的。
只可惜,在瑾王蒙冤而死之後,他的生母貴太妃也自戕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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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瑋例常過來用晚膳。
從那夜之後,玄瑋幾乎日日過來,後來於初夢對他又有點愛搭不理,只是他的忍耐度強了許多,
臉皮也厚了許多,她的愛搭不理,被他強行當作了情調。於初夢挺無語的。
這會兒,玄瑋給她盛了碗雞湯,非要喂她喝。
於初夢拒絕:“太油。”
玄瑋也就作罷,把湯碗放下來,看著她,問:“今日見了德太妃?”
“嗯。”
“說什麽了?”
於初夢雲淡風輕說:“她出來走走,難得碰見,就請她來喝個茶。聊得不愉快,也很快就散了。”
玄瑋蹙眉:“初初,你這什麽也沒回答。”
完全說了點廢話麽。
於初夢疑惑的直視他:“本來就沒說什麽啊?有人反映內務府克扣用度,我就同德太妃聊聊寧壽宮裡的吃穿待遇。”
玄瑋臉色很沉,“寧壽宮如何你不必管。”
“我是皇后。”於初夢提醒他道,“有些事是我的職責。”
玄瑋悶悶道:“德太妃從前怎麽對朕,你是知道的,內務府克扣她的就讓扣去,你關心她做什麽?”
於初夢先前看過帳目,知道寧壽宮那兒有點問題,眼下拿出來隨口一說,倒是被她戳中了一點事。
內務府克扣德太妃的用度,看來是皇上默許的。
於初夢不再說話,就低下頭專心吃東西。
玄瑋不依不饒的跟她扯:“初初,你怎麽會去搭理寧壽宮的事,還讓她來鳳儀宮喝茶?宮裡宮外都知道朕跟德太妃……”
“知道了。”
於初夢吃著雞翅,心不在焉的應付他。
玄瑋筷子叉過去,把她的雞翅按在了碗裡,很不高興的說道:“旁人若做出這樣的事也就罷了,你怎麽能?你但凡心疼朕點,就不會對德太妃和顏悅色。”
於初夢心想著不讓我吃雞翅,那我吃塊魚肉總可以吧,這魚賣相不錯鮮嫩得很,又沒骨頭。
玄瑋的筷子又追了過來,把她的筷子卡死在那裡。
於初夢看了眼那條魚,無語了,好聲好氣的說:“能不能好好吃飯?”
玄瑋企圖跟她理論:“你應該向著朕的,你知道朕在德太妃手底下怎麽過來的,你以前不是會心疼朕的?現在你怎麽……”
於初夢心裡莫名躁起來,煩的不行。
以前是會心疼他的,還會為了他跟人吵架,屢屢強行給他出頭,跟個二傻子似的。
好端端的,又要讓她想起來自己以前那些蠢得厲害的行為,這菜都沒胃口吃了。
她把筷子放下來,淡淡道:“不想吃,那就別吃了。”隨之起身離開。
就剩玄瑋久久呆坐在那裡,臉色極度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