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四十歲左右,高個四方臉堂,眉眼裡有些憔悴,但是很和藹。
“妹子,你怎麽了?是不舒服了嗎?還是家裡人不在身邊啊?”男人看著她的大肚子,又看她空無一人的身邊。
喬葉馨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沒有告訴誰,自己就要生產了。
男人好像懂了,他也彎著腰,近一點的小聲說。
“那進來呆一會兒吧,我家你嫂子說,聽到你的哭聲,是有為難事了。”
男人伸手拉了她的袖子。
屋內兩扇玻璃窗由於擋著窗簾,有些暗。
喬葉馨適應了一下後,看到一些玻璃和不鏽鋼的器皿。
這些東西有的應該是在搶救室的。
她有些害怕的停住腳步。
“來,妹子,過來讓我看看你。”一個女人聲音響起。
喬葉馨看到一張蒼白的臉躺在潔白的床上,冰涼的鐵床旁還有個輪椅車。
女人雖說也很憔悴,五官卻很好看。
女人一笑臉上有些浮腫,把大眼睛擠小了些。
“妹子,你這是要生啦,我的天啊,這樣子應該是個男孩呀,他爸快把那棗乾拿來,還有枸杞乾……”女人自己不能動,說的話可不少。
男人聽她這樣說,樂顛顛地忙著,很開心的樣子。
“不用了,大姐,我就是心裡不舒服,有點堵,也沒想怎樣,就控制不住哭了。
還在您的門口,擾了您休息。”喬葉馨很不好意思。
“沒事兒,我這也沒啥人過來,你看原來也有人住的,人家嫌我們就都挪了房間。”女人指著兩張空床說。
喬葉馨接過來一大捧的棗乾,笑著說謝謝後,看到男人笑得臉上有些靦腆,眼睛裡有些悲傷。
她下意思的看了床頭,那裡有張病例條。
張蘭,女,43 ,宮外孕。
臉蛋那有點潮紅的女人倚著枕頭,喘了一下說:“妹子,這些東西你別嫌棄。東西是我老家產的,都乾淨著呢。
是我老家的妞妞專撿了備著給我用的。
都是放到樹下的,陰涼乾燥的曬著。
我家妞可愛吃了。”
“大姐,我能問你是怎麽了?”喬葉馨說。
女人看眼自己的男人沒說話,臉色更紅了些。
能看得出她是有些累。
男人給她掖了掖被子,女人身體松軟的像隔天的酥魚,癱軟下來。
男人輕咳了一下,說:“我家妞病了,人家說借下一個孩子的臍帶血就好了。”
男人輕輕的拍打女人的腿。
“結果,這個孩子就成了什麽宮外的孩子,妹子,我們也沒想讓孩子遭這個罪呀,要是打了他,他姐姐就等不了,要是留著他,他媽和他就都……”男人說不下去了。
“唉,別說那些,咱們有了他就啥都有了,遭罪不怕,一家人在一起啥都不怕。”女人安慰自己的男人。
女人休息了一會,臉上的潮紅不見了,她在被子裡的手拿出來,在自己的身上蹭了又蹭。
“妹子,你家人呢?看這樣你也是這幾天要生的,你可要好好的對他,他來投奔你是你的福氣呢。”女人很羨慕的摸摸喬葉馨的肚子。
喬葉馨很感激地看她,看到她皺著眉,臉色變白。
喬葉馨出門時,女人睡著了。
“妹子,別灰心,啥事都有個盼頭,好好的對孩子。別人都說我家的這病治不了了,就是再多的錢也不行了,她的病擱我老家那叫血崩了,
等錢到了,結了帳我們就回去啦,回老家去……”男人把眼角的淚擦掉,又遞給喬葉馨一個小布袋。 布袋裡面都是乾淨的棗乾和枸杞子。
喬葉馨沒吱聲,她向護士站那走去。
喬葉馨生下一個結實的男孩,在育嬰房裡。
她一個人在走廊裡溜達,換口新鮮的空氣。
就看到那個男人抱著一床被子和一個網兜,在那發呆。
“大哥……”喬葉馨走過去輕輕地叫了一聲。
男人老了許多,沒剃乾淨的胡子成了白灰色。
他看到喬葉馨就像看到了親人,眼睛一紅就哭出了聲。
“妹子,走了,都走了……”男人手裡東西都掉落下來,兩個紙包跟著從網兜裡滾落下。
喬葉馨沒有聽明白,什麽叫都走了。
“他們都走了,這是你姐讓我給你的,她說你是這個世上唯一不嫌棄她的,坐了她的床。
這還有你給的錢,都用不上了……”男人半跪著抱起來兩個紙包遞給喬葉馨。
淚水還在他的臉上,可是他已經不哭了。
這兩天,他不知哭了多少次,見到喬葉馨反倒有了見親人的激動。
他說,家裡還有很多人等著他。
男人的背影是馱著的,在夕陽裡像個累彎了的果樹。
果樹下都是紅透了的果子,都是不能吃的壞果子。
喬葉馨忍住眼裡的酸楚給母親和父親打了電話,告訴他們,自己有了個孩子。
母親想要她再看一眼孩子,她說:不看了,我能記住他,他是我身上的一個細胞,是我這段時間成長的記憶,我們是分不開的血緣。
我不看他是為了他好,我怕自己忍不住的嬌慣他。“
母親說:”你給他想好了名字嗎?“
”想好了,就叫喬石,等他長大了,到我的身邊再用。我要他像石頭一樣堅硬,有個性,還堅強,敢於承擔。“
母親說:”也好,石也是奇珍玉寶中的,願他健康。“
喬葉馨沒有想那麽多,她心裡永遠有個模糊的影子。
那個像石頭一樣心硬的男人。
喬葉馨講了自己的過去,手上更是使勁的攥住喬石的手。
兩個人都在沉默中。
”媽,您是怎麽知道他回來了,又是怎麽知道王安的病。“喬石說。
喬葉馨換了個姿勢,順便也把喬石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兩個人的臉上在陽光底下都很平靜,看來時間能讓很多事都改變了最初。
”王安,哦,安安的情況是我大學同學王佑說的。也是我和他說你結婚了,女孩是一個剛從國外回來的。奇怪了的事我一說,他就知道了。“喬葉馨也很納悶,王佑對王安怎麽那麽上心。
”他問了我你,才有些慌張的說王安病情的。我還在想他怎麽看上去比我還不同意你的婚事,竟然火急火燎的告訴我,王安有可能是個極危險的人。“喬葉馨說。
什麽叫級危險的人,喬石皺著眉頭想。
”王佑說,王安會在自己不知情的時候做出一些事,比如傷害自己或別人。“喬葉馨很擔心地看自己的兒子。
王佑說的可比自己說的駭人,緊張的一臉細汗,眼睛都跟著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