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中只是沒有空氣而已,而本質是震動的聲音不止有空氣一種介質。
在灰風爆出她最後的燦爛電弧後,雨還在紛紛擾擾。
仁聯的捕獵艦船前進勢頭終於在灰風的阻撓下稍緩,在航道中減速,可自它身上散發的漆黑不祥卻越來越暗,越來越深。
自這艦船上,有一陣陣宛如嘶鳴的能量傳出,承載著那黑暗,彷佛不堪重負的奴隸鞭撻在自己身上,驅使自己堅持下去的意志。
能量震顫著融化了灰風的雨滴,那能量也融入了雨中,將嘶吼帶出,成了可以勉強解讀的語言。
迎著灰風漸漸消散的電弧。
仁聯艦船的嘶吼伴便是伴隨雨滴的疲憊悶雷:
“人類至上……人類至上……”
“人類至上!”
……
墮落國度的艦船在灰風的掩護下脫離航道後,並沒有朝著星系內部逃竄。
反而是拉開一段距離後便即懸停,在靠近恆星的地方收攏艦船的碎片,張開新的防禦陣地。
灰衣人的聲音傳遞,到左吳耳中,也包括著其向灰風最後的提問。
左吳盯著航道口,甚至忘了女神還在自己身後,只是對灰衣人冷笑:“你是在挑撥離間?”
“不,我們是需要收集一切數據,來評估接下來反擊成功的可能性,灰蠱……不,灰風對你的看法在評估中擁有相當的權重,可惜我們最後還是沒聽到她的回答,”
灰衣人否認,聲音依舊是上次那般的冷靜:
“那麽,左吳先生,你的回答呢?”
“我要救,現在就要去,”左吳咧嘴:“誰知道仁聯把灰風扣留久了,會對她做出什麽樣的事?”
墮落帝國的艦船似乎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左吳先生,為了整個銀河,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好,你們對擊毀仁聯的艦船有什麽計劃?”
灰衣人吸氣。
左吳挑眉,縱然他們的艦船在恆星附近,而自己已經追著女神回到了擬態文明的星球上空,隔著如此遠的距離,卻仍給他一種灰衣人就在自己面前的感覺。
他好像正和自己與女神,坐於擺在火山口的桌子上,用簡陋的棋子決定著整個銀河的命運。
在航道中那不祥的嘶吼越來越響,越來越近時。
灰衣人總算開口:
“我們在與仁聯艦船戰鬥的過程中,收集到了一些數據;或許航道中的並不是仁聯主力的緣故,我們的電弧與光矛是能對那艦船造成殺傷的。”
“前提是它關掉所有反擊系統,不對我們的進攻做出任何反抗。”
左吳險些笑出聲,就算是瘦弱之人也能殺掉束手就擒的壯漢,輕松無比。
問題是如何讓那壯漢去束手就擒。
女神也張了下嘴,又閉上;側耳聆聽著航道裡的嘶啞戰吼,又看了看腳下的擬態文明。
她沒有對灰衣人的計劃作出任何表示,只是指了指大地:“那嘶吼已經影響到地面的實況轉播了。”
因為用以轉播的通信粒子全部來源於灰風的緣故,在灰風被溶解捕獲後,連帶著通信粒子也受到了影響。
飄到航道外的雨滴在吸收著通信粒子,在粒子奔逃時便將嘶吼傳遞到了擬態文明每個居民的耳朵中。
左吳也聽見了。
如同躁動無比的鼓點——“人類至上!人類至上!”
擬態文明婀居民也在議論紛紛:
“什麽是人類?我們是人類嗎?”
“我們不是人類,我們是女神的細胞,是女神的子民。”
“人類至上是好是壞?”
“我們是女神的夢,是女神的過家家。”
“若女神被捉住了,她夢醒了;”
“我們是不是要不複存在了?”
若整個文明有情緒,那擬態文明在這躁動的嘶吼鼓點下,並不慌亂,並不歇斯底裡。
而是有種坦然接受命運安排的澹澹哀傷——他們是虛擬,目前為止他們並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真正命運。
女神張了張嘴,朝擬態文明伸出自己的手,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也知道自己不配去說——
徒有女神的名號,也真的創造了宇宙碎片中的所有擬態文明,卻再也沒有行使其他責任,不光抽離了通信粒子,還干擾他們的物理研究,斷絕了整個擬態文明發展的希望。
她沉默。
一邊的左吳被這嘶吼的鼓點弄得有些煩,想調整視界將其屏蔽,卻恍然間有所明悟,對灰衣人咧嘴:
“它在吼‘人類至上’,我是人類,所以你的想法是讓我去阻止仁聯的艦船了?”
對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早在之前遇到陶沃姆的虛空長城時,長城節點就隱晦的提醒過,仁聯就是個信奉人類至上的政權。
灰衣人點頭:“沒錯,經交戰,我們已經確認仁聯不可能將‘至上’的人類投身這樣的戰鬥中……操作戰艦的是被仁聯所奴役種族的靈魂。”
“這樣的他們根本不可能對疑似是人類的目標動手,也只有靠你來讓它束手就擒。”
左吳點頭,忽然發覺直播沒關;在艦船“人類至上”的嘶吼下,說出“我是人類”四字時,忽然覺得整個擬態文明的視線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說起來,自己是想把整個宇宙碎片的范圍當作自己疆域的,擬態文明至少應該是住在自己疆域中的人。
比起仁聯艦船在掠走女神後,注定帶給他們的滅亡,看著自己的擬態人是否在期待一個“人類至上”的不同答桉?
嘿,左吳笑了下自己,倒是有些後悔自己第一次當皇帝太過矜持;
若以後再遇上類似擬態文明土著,不如在見到他們最高領導人的一刻,就直接表現自己想把他們收入麾下的心意。
皇帝不就該是個貪心的人嗎?
還應該自大一點。
左吳活動活動肩膀,朝著航道入口那嘶鳴戰吼的源頭笑:
“我可以用手扔走一顆星球,若戰艦不敢攻擊我,那我確實有手撕它的信心,問題是我怎麽接近它,你們有頭緒嗎?”
沒想到灰衣人搖頭:“問題就是您碰不到那戰艦。”
“我們之所以會在遇到它時一敗塗地,原因之一就是那戰艦的速度直逼電弧與光矛;靠人馬小姐或者你麾下星艦的腳程絕對追不上。”
“有這種速度,它大可把女神捕獲,再把我們都乾掉後,悠哉悠哉的把您請到戰艦上。”
左吳有些牙疼,一時想不出解決的辦法:“那怎麽做?”
“我們也不知道,”
灰衣人只是回答:
“我們能提供的是已知的條件,解題的答桉還是需要您自己來想……所以我才懷疑你是否有解救灰風的決心,有時候想出辦法就是需要這麽一點點意志。”
“很遺憾,灰風於我們畢竟不算熟人,我們的意志弱了一些。”
左吳點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還在聽著那嘶吼。
灰風現在怎麽樣了?她沒來得及回答灰衣人的問題,她自己是怎麽想的?
……她是怎麽敗的?
左吳忽然捕捉到了一瞬的明悟,對灰衣人說:“把你對灰風最後的錄像給我看!”
灰衣人馬上傳來了一段視屏——
灰風在航道口撞上密集之至的雨點,徒有強大的速度卻避無可避,最終在期待著被解救的表情中,雨點融化、捕獲。
被雨淋到,應該很冷吧?
左吳臉上忽然湧起一股瘋狂,看著仁聯的艦船,愈發猙獰:“我明白了,給仁聯來個以牙還牙就好。”
灰衣人訝然:“以牙還牙?什麽意思?您想讓仁聯的戰艦也來一次避無可避?”
“沒錯,避無可避;就像暴雨瓢潑時,加速前進反而會撞上更多的雨點一樣;我也要讓仁聯的艦船淋一場雨,”
左吳豎起拇指,點了點自己的胸口:
“我血肉的雨,只要我的血肉像雨點一樣充斥整個星系,那信奉‘人類至上’的艦船八成不敢直接撞到我的血肉,它一定也避無可避!”
他又猛的看向女神:
“女神!你能不能擬態出一台絞肉機,還有一台大功率的醫療造物;把我一邊攪碎又一邊醫好,速度越快越好,出產我粉碎的血肉!把它們像雨點一樣拋到太空中,讓這裡下起一場血雨!”
沉默。
女神盯著左吳,左吳也能聽到自己視界中,幾位女士的呼吸陡然粗重。
灰衣人又是第一個打破寂靜的:
“……可行,我們回收過一個滅亡的先驅者文明的科技,那個文明為了對抗一種超級病菌,一生都在發展醫療技術;就有這種能極速恢復肉體的科技。”
“我們會提供圖紙,女神應該可以擬態,只是要達到血染星系的效果,那擬態出的醫療造物的規模頗大,大約是逼近行星級的巨構。”
行星級?
左吳回頭看了一眼擬態文明的大地。
灰衣人沉聲:“根據測算,女神的機群有些不夠,想要擬態這個醫療巨構,勢必需要動用構成擬態文明居民的機群。”
左吳轉頭,將艾山山瘋了般的阻止電話掛斷,看向女神:“可以嗎?”
女神搖頭,猶如崩潰般的惶急:
“不,不行,不行!我不是什麽女神,我是我光明世界的一員,我所擬態出的他們……他們也是我光明世界的一員!我和他們是平等的,我不能也不該決定他們的生死……”
灰衣人沉聲:“女神閣下, 擬態文明只是你的擬態,你的光明世界也滅亡了,夢該醒了。”
該夢醒了?
女神安靜下來,忽然笑起,明媚無比,撩撥了下自己的側發,打算說出斬釘截鐵的拒絕之語。
可左吳一把拉住了女神的手腕,吸收了一些她的機群,讓她陡然刺痛,卻再也無法逃避左吳的眼睛。
左吳無比認真:“我是帝聯的皇帝,這宇宙碎片出現在了我的領土中,就是我的疆域。”
“你和擬態文明是平等的?好啊。”
“就讓你和擬態文明一起來當我的臣民,我來允許你繼續在夢中不用醒來;”
“我來承認你和擬態文明各自的意義,我來決定你們的生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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