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影視城的演員平日都租住在影城內的集體公寓,這樣能夠隨時聽從安排,楊樹雖然辭職但租期還沒到,仍住在這裡。
公寓仿照學校宿舍建設,前面甚至也有個小操場,放了單雙杠一類運動器材,陽光好時就曬滿了各色床單被褥和衣服。
今天陽光就不錯,午後兩點剛過,操場上、過道裡都是穿著黑色緊身衣一邊壓腿一邊看手機的舞蹈小姐姐。
楊樹一身濕漉漉的黃綠色軍裝,背著把三八大蓋道具槍從女孩們中間穿過,邊走邊與幾個熟悉的打招呼。
“楊樹,怎麽連你也叛變了,最近偽軍的顏值大大提高了啊。”
楊樹拍拍臂章:“律師函警告哦,老總是東北軍不是偽軍,告你誹謗。”
“你這綁腿打得夠專業的,過來和我們一起壓腿唄,我幫你開髖!”
“我開你的髖還差不多,老總的腿是隨便壓的麽,信不信我一槍斃了你。”
“我說楊樹,你怎麽把服裝穿回來了,還濕答答的。”
“剛拍了一場少帥雨中閱兵的戲,得洗乾淨才能還回去。”
……
濕衣服貼在楊樹身上,透出健美的肌肉線條,小姐姐們顯然都喜歡,他笑嘻嘻一路插科打諢,一抬頭就看見走道的拐角處,月桂樹的斑駁陰影裡,站著戴墨鏡的劉漫。
“你怎麽來了,”楊樹眼睛一亮有些詫異,轉而明白了:“那邊回話了?”
劉漫穿著鏤空刺繡嫩白小雛菊的天青色半袖衫,黑灰相間豎條紋的複古款九分燈籠褲,依舊是清爽風格,摘下墨鏡似笑非笑走過來:“看不出你夠貧的,不是說辭職了麽,怎麽還在接戲?”
壓腿的小姐姐們看到她都停下了,驚訝地交頭接耳:“這是劉濤?戴著墨鏡沒認出來。”
“好像不是,太年輕了。”
“我聽說劉濤有個妹妹和她長得很像,前段時間還在咱們這拍戲來著。”
“那應該就是她了……”有人故意使壞:“我說楊樹,你什麽時候偷偷交了女朋友,當我們是什麽?!”
所有人哄堂大笑,楊樹也不解釋,正了正肩上的槍回頭笑著繼續貧:“我當你們都是鐵蹄下的姐妹。”
劉漫瞟了一眼小姐姐們,輕輕哼了一聲:“你倒是如魚得水,趕緊去把濕衣服換了吧,咱們趕時間。”
楊樹的宿舍小而緊湊,一床一桌一椅,沒有獨立衛生間,收拾得很整潔,看起來像船艙。
在影視城三年,拿到這個單間是一名龍套能獲得的最好待遇。
楊樹在裡面脫光了擦拭身體,劉漫站在門外沒進來,隔著門把情況說了:儒和那邊已經定了,今天上午通知她和編劇進京面談,沒問題的話就安排開拍。
“我答應人家明天上午九點去公司見面,”劉漫高興之余也有些不滿:“八點多我就開始就給你打電話,到中午也沒人接,氣得我乾脆就過來了,你收拾一下吧,我們馬上就得動身。”
因為時間緊,還是劉濤派車送她來的。
劉濤的家其實在首都,不過這段時間都在魔都辦事,劉漫也一直陪在那,平湖影視城在嘉興,過來九十幾公裡一個多小時車程。
楊樹有些抱歉:“其實早兩天我就已經把工作都停了,可今天早上文章的年代劇《少帥》拍一場戰爭戲,嚴重缺人,群頭臨時找我去幫忙幾小時,一時不好意思推脫就去了,沒想到錯過了你的電話。”
“給的錢多吧?”
“東北軍有錢,
老多了。” 其實群頭來叫也不是不能推脫,說到底還是窮鬧的,首都的消費高而兜裡沒幾個錢,能多賺兩百塊也好,他是沒想到劉漫把進京時間卡得這麽緊。
鬧烏龍挺沒面子,劉漫倒是有點得意:“我的預感一向很準,說兩三天有消息就兩三天,以後還是乖乖多聽我的話哦。”
好在已經作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楊樹把東北軍製服和三八大蓋委托別人洗乾淨明天歸還,然後背起背包就跟著走了。
送劉漫來的是一輛黑色保時捷越野車,司機是劉濤的女助理之一,不過不可能再花十幾小時把他們送到一千多公裡外的京城,得換乘高鐵。
車出嘉興上高速,一個半小時後到達杭州東火車站,兩人隨即登上六點的高鐵,十點剛過就開進了燈火輝煌的首都。
劉漫一路都有點亢奮,和楊樹幾乎腦門頂腦門壓低了聲音不停地探討開拍事宜。
這倒是挺享受的事,她和劉濤一樣天生一雙憂傷的眼睛,表情豐富可愛,人也香噴噴令人如沐春風。
楊樹很認真地聽她說,若有所思地研究她形狀不斷變換的嘴唇。
投資已經搞定,接下來的工作主要是組建攝製組、選場地和選角。
劉漫已經得到儒和的承諾,創作完全自主,算很給新人面子,當然也可能是對方沒興趣插手這種小製作。
拍攝場地不是問題,諾大的京城有的是合適地方。
組建攝製組兩人也已經討論過不止一次,劉漫有不少業內同學、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拉一支網劇隊伍不難。
楊樹看過些她推薦的作品,服裝、化妝、攝影基本都能找到符合水準的人。
最重要的當然是選角,《拚桌戀人》角色並不多,主要是一對戀人和一位老人,現在都還沒定下來。
楊樹提過一次建議,現在又提了出來:“我們這種單集網劇投資都很低,一般也就四、五十萬,名角肯定是請不起的,與其找別的新人真不如你自己出演女主,至少長得足夠漂亮。”
單集網劇未來工信部進一步規范後,相比較九十分鍾標準電影有個更好聽的名字叫微電影,不過現在還沒叫起來。
誇長得漂亮也沒用,上次劉漫以沒有能力自導自演為由拒絕了提議,今天又換了種說辭:“你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像我姐,所以才一再建議我出演?”
這不是廢話麽,楊樹當然有這個考慮,這也算是影視圈慣用噱頭,當年章子貽、董結、沈傲君都是頂著小鞏琍的名號出道的,而童謠又以小章子貽之名發展得順風順水。
“這沒什麽不好吧,誰說你姐演戲你就不能演了?”
“話是這麽說,”劉漫的高興勁被打斷,看上去有點不悅:“可這個世界不需要兩個劉濤,不然當初我也不用選擇學導演了。”
“你這想法可就有點太較真了,”楊樹遞給她一瓶水壓壓脾氣:“你們姐妹年齡有差距,觀眾不至於真分不清。”
這恐怕未必,剛才從進站到上車就不斷有人把她誤認作劉濤, 最後隻好戴起墨鏡,坐在車廂裡像個盲人。
“我可沒有嫉妒排斥姐姐的意思,”劉漫不想被誤解,特地解釋:“我從小就和姐姐很親密,不然她也不好意思開口讓我幫忙照顧兩個寶寶了,不想演戲純粹是個人選擇。”
話雖這麽說,其實看得出她在意成為別人的影子,兩姐妹長得太像,姐姐是明星她就是鏡像,而鏡像是正相反的,那種如影隨形卻無足輕重的感覺,楊樹作為資深替身倒是能夠理解。
“是不是你姐不願意你出道演戲?”
“絕對沒有,你可別瞎猜,實際上我姐鼓勵我演戲,是我不喜歡在相貌上被人說三道四。”
劉漫還是單純的,幾句話就說出了真實想法。
既然如此楊樹也不再堅持說服,反正兩人有過約定,演員得兩人都滿意才能確定,找個合適女主還是不難的。
不過有件事楊樹覺得奇怪,儒和雖然通知開拍《拚桌戀人》,卻沒有告知投資額是多少,這有點不太正常。
其實早早就該確定投入多少,這樣才方便導演深入規劃工作。
劉漫卻不以為意:“儒和是大公司,九牛一毛就夠我們這部戲用了,製作部柯總監挺重視,說要和我們面談一些細節。”
這是個小項目,想不出還有影響決策的細節懸而未決,竟然需要柯總監操心,難道在投資上不設限?
這恐怕不可能,楊樹沒劉漫樂觀,既然拔根毛的事就更沒道理非要面談後才確定,而且還要編劇也得在場。
他預感可能有點問題,得有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