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漫第二天下午就和她姐離開了劇組,三天后《琅琊榜》殺青進入後期製作,已經是六月中旬,楊樹回到秦宮宋城繼續跑龍套。
這些天兩人始終保持著聯絡,聊多後劉漫交了底:“儒和影視今年除了投資《琅琊榜》,三個月後還將開拍另一部古裝戲《羋月傳》,我姐仍是主演之一。”
這並不是秘密,她特地說起的意思是儒和投資開拍《拚桌戀人》是姐姐幫忙聯絡來的,以雙方密切的合作關系基本板上釘釘,不太可能出問題。
“我已經答應了姐姐,《羋月傳》拍攝期間繼續給她當助理,那麽我們的《拚桌戀人》必須得在未來三個月之內拍出來,接下去得抓緊時間作開拍準備。”
親兄弟明算帳,姐妹也不例外,只是有些帳不明算而已,《拚桌戀人》拍完之後未必能馬上播出,劉漫也的確會有一段空閑時間,也算是檔期排得滿滿的。
既然是限時完成這部戲,工作就得抓緊,所以沒兩天她就寫好分鏡頭劇本和拍攝計劃發了過來。
所謂分鏡劇本就是導演的攝製工作台本,通常是將文學劇本轉化為簡單的畫面,標出場景、鏡頭內容、需要配合的音樂、音響等等內容,更加直觀地體現導演的創作意圖思想風格,有點像漫畫。
過目分鏡劇本是西配殿頂上楊樹提的要求,目的就是把關質量,所以他也沒客氣,花了不少功夫像批改作業似的基本從頭改到尾,不少地方改得只剩下標點符號是原來的。
其實劉漫寫得不算差,格式工整中規中矩四平八穩,如同比較認真的學生作業。
然而楊樹沒法滿意,真按這個台本拍攝太幼稚,出來的效果肯定大打折扣,《拚桌戀人》的魅力將無法完全呈現。
缺乏魅力的作品等於沒有價值,這種情況絕不允許發生,寧可得罪人也得大刪大改。
業務能力被否定果然令劉漫有點受不了,這些天收斂的傲氣也被激發了:“我寫的有那麽差嗎,你這不叫修改,壓根就是重寫,什麽都讓編劇大包大攬了,那還要我這個導演幹什麽?”
反彈在意料之中,楊樹當然尊重劉漫,而且心懷感激,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認可一個龍套寫的劇本,這需要眼光和勇氣。
但作品質量必須保證,拍砸了還不如不拍,與其開拍後再浪費時間討價還價地修改,不如現在就建立一個更加實用的工作模式。
說白了就是他從分鏡劇本和拍攝計劃基本已經了解劉漫的導演實力,沒法放任她自由發揮,目前最好的解決之道就是他在背後操刀,默默地把事情做好。
為了避免產生隔閡,楊樹特地打電話過去誠懇地掏肝掏肺:“我也懂人情世故,明白不該指手畫腳。
但這是我們的第一部作品,必須竭盡全力珍惜機會,如果我修改得不好你可以再改,一直到完美為止,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出發點是務實善意的。”
劉漫能理解卻不甘心,然而又不得不承認修改後的分鏡比她的高明許多,最後只能說些賭氣話:“這還沒開拍呢,我的創作熱情就已經被你澆滅了一大半。”
熱情澆滅了可以加點油再燃起來,楊樹用充滿感情的動人腔調鄭重承諾:“我們是合作夥伴,一起努力是第一位的,至於內部分工是咱們之間的秘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發誓。”
在學校裡混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真以抄作業為恥的,《拚桌戀人》也是抄的,劉漫真在乎的恐怕是被別人知道。
一切均在意料之中,楊樹的低姿態以及精準承諾果然見效,劉漫不再嘰嘰歪歪,而且還自我反省:“你說的也對,第一部作品不能失敗,姐姐能幫我這次不容易,的確該務實一些,我有些矯情了。”
“我非常感謝你的理解。”
“你把事情做了然後感謝我?還是我謝謝你吧。”
這真是個懂事聽話的好女孩、好導演,於是兩人的工作同盟算是深度結成了。
都是破釜沉舟也就容易互相包容,兩人消弭猜忌不再劃分責權利邊界,又花了三天把策劃全部弄好發給了儒和影視,現在一星期過去還沒回話。
擁有共同的秘密和目標就是自己人,這幾天劉漫和楊樹的聯絡越來越多,除了工作也聊點別的,偶爾甚至噓寒問暖。
關系雖然越來越密切,但似乎並不摻雜男女之間的那種曖昧,楊樹很理智,把這定義為工作需要的、容易時過境遷的友誼,很注意把握分寸。
他是有職業操守的,作為一名編劇,怎麽能動潛規則導演的念頭呢?
混熟了劉漫自然又問起他的其他劇本,楊樹這段時間雖然寫了些,但沒有發給她。
在電影學院三年,他深知創作內容不能輕易外泄,懂事聽話的大美女也不行。
不過《拚桌戀人》如果貫徹他的意圖拍攝,成功的幾率很大,那麽兩人未來可能繼續合作,一點不說也沒必要。
何況這能展現才華,增強劉漫對他的信心。
楊樹簡單說了幾個小故事,比如《美人稅》,邊說故事還邊拍馬屁:“我們處在一個看臉的時代,像你這樣五官精致天生麗質的大美女,從小到大恐怕沒少因此而享受各種優待,做錯事大人們不太責怪,工作出現了問題大家也能溫柔諒解。
然而享受額外好處是不公平的,某一天政府迫於財政壓力開始對此進行調節,出台了一項新的稅收政策叫作美人稅,顧名思義就是長得漂亮也要交稅。
你自然逃不過納稅,而且將被征收高達百分之二十的所得稅額。
能被征稅的是極少數人,一開始當然自豪被認可,但長時間繳稅也吃不消,於是你就起了扮醜逃稅的念頭,結果……”
楊樹通常隻說故事概念, 而且不都講完,劉漫非常感興趣,驚歎他的創造力:“你的每個故事都有特別的魅力,令人怦然心動,我還從沒接觸過你這樣滿腦子奇思妙想的人。”
於是兩人的關系更加熱絡,前兩天臨睡前她發來信息:“我有個預感,儒和影視這兩三天會回話,你還是把影視城的工作辭了吧,咱們一起進京拍片。
拍完以後我們再一起進《羋月傳》劇組,我給姐姐當保姆,你暫時重操舊業,然後一起等候《拚桌戀人》的播出成績。
相信我們會成功的,接下去可以繼續合作拍你的系列短劇。”
劉漫這是在作長期規劃了,楊樹沒什麽可選擇的,他早就打算好了,一旦走出影視城就不會再回來跑龍套,所以欣然答應:“好,我把手頭工作結束就辭職,預祝我們開機大吉。”
第二天他找財務和群頭結了這段時間的工資,成了無業遊民。
身上錢不多,三年來卡裡儲蓄了八千六百多元錢,如果接下去沒工作沒有收入的話,睡橋洞夠吃一年,那可就當真吸風飲露快活似神仙了。
他原來有個旅行箱,已經破舊得影響市容,平日工作的背包太小裝不下多少東西,於是又特地去演員生活超市買了個比較大的紅色雙肩包。
紅色大吉大利,走在街上是行動的紅燈。
個人財產很少,一台日常看劇玩遊戲的雜牌筆記本電腦最值錢,剩下就是手機、充電器、幾件換洗的衣服。
他把值得帶走的東西都整整齊齊歸攏進包裡,時刻準備著背起來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