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個月過去了,黃昏時下了場暴雨,影視城顯得格外乾淨,雲層掩住了夕陽,天際緋色清淡如同水墨寫意,一抹悠遠與縹緲。
《羋月傳》拍攝工作一直很繁忙,楊樹在劇組又多了個外號“渣男”。
《拚桌戀人》的推廣掛在每個平台的首頁,劇組百號人總會有人好奇劉漫拍了什麽,於是發現平時在劇組裡打測光表的小白楊不但是編劇還是“渣男”。
這是有福利的,從此他在劇組裡的日子好混了些,沒有誰再好意思叫他乾類似跑腿買煙的活。
不過大家也都奇怪:“你編的這部戲看上去挺賺錢,不好好繼續乾編劇為什麽跑劇組來打零工?”
所有問題在外人眼裡都是簡單的,大家出來工作不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理想,賺錢,不明白這有什麽可奇怪的。
另外作為同行,沒兩天楊樹就引起了《羋月傳》編劇的注意。
《羋月傳》是根據同名小說改編的,編劇不是別人,正是鄭曉龍導演的妻子王小蘋,以及小說原作者蔣勝男。
蔣勝男是女的,能勝過男人的當然是女人,不可能是其他生物。
王小蘋很能乾,不但是《羋月傳》編劇,之前還是《甄嬛傳》的編劇,夫唱婦隨一個編一個導。
其實《甄嬛傳》也是根據同名小說改編的,小說作者吳雪嵐同樣是個女的,後來還寫了《如懿傳》,而這個吳雪嵐長得端正,不但參與了《甄嬛傳》和《如懿傳》的編劇,還參加了電視劇演出。
另外《琅琊榜》也是同名小說改編,作者是女作家海宴,同時也是這部劇的編劇,楊樹在《琅琊榜》劇組見過她,長得很漂亮。
專業編劇為什麽難混?
答案顯而易見,大多數電視連續劇好作品都是小說改的,而作家也能吃編劇這碗飯。
然而王小蘋把楊樹叫過去並非出於職業上的惺惺相惜,只是好奇地問幾個問題。
“你們與儒和簽了幾部戲?”
“《拚桌戀人》成績不錯,為什麽沒有繼續合作?”
“儒和知道你到《羋月傳》劇組工作嗎?”
《羋月傳》是花兒影視和儒和共同投資的,而花兒影視實際上是鄭曉龍夫婦在主導,她恐怕是納悶與儒和合作的導演和編劇,怎麽都跑到她的劇組裡來了。
這一刻楊樹才恍然大悟,明白與儒和的問題出在哪了。
濤姐的那些分析道理是對的,但並不是儒和拉黑他的根本原因。
按楊樹的推理,柯總監應該很快就了解到他和劉漫目前都在《羋月傳》劇組,於是有了和王小蘋類似的疑問:他們兩個跑到鄭曉龍那邊去幹什麽,難道接下去打算合作?
如果是真的,這種情況很微妙,既不屬於跳槽,也不算挖牆腳,還沒法擺上台面問清楚。
而劉漫為了搪塞聶文,那天早上隨口說了句不知道楊樹在哪,這無疑也加重了對方的懷疑:“他們為什麽鬼鬼祟祟?為什麽撒謊?沒有名堂才見鬼了。”
這種情況下柯總監還能怎麽做?
當然謹慎為妙,於是他很可能指示聶文別再聯絡楊樹,免得破壞了儒和與花兒影視一貫不錯的合作關系。
所以不存在資本的傲慢,更不存在柯總監莫名其妙的小心眼,人家有更重要的因素需要考量,不願意因小失大。
電光火石之間楊樹想明白了這一點,無奈之余選擇了低調,不想把問題弄複雜了。
他輕描淡寫作了解釋:“我們與儒和隻合作了《拚桌戀人》,
目前沒有其他計劃。” “我之前就在平湖影視城工作,加入劇組與儒和無關。”
王小蘋沒理由不信,事情應該就這麽過去了。
不過這也給了楊樹一個很明確的提醒:影視圈是個充滿利益的江湖,波詭雲譎,以後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後行。
最好當然是老老實實地專注於影視製作,別和同行閑扯淡,人際關系很複雜,還不是楊樹這個年紀的人能夠熟練駕馭的。
就在他和王小蘋問答的時候,《羋月傳》的原作者蔣勝男就坐在不遠處翻看劇本。
蔣勝男與王小蘋年齡相仿,長得白白胖胖慈眉善目,典型的江浙人長相。
拍攝期間兩人的關系很好,看上去情同姐妹。
然而楊樹在上一世聽說過她們之間那場著名的、荒誕的名譽糾紛案。
《羋月傳》播出以後,蔣勝男發現第一編劇不是她而是王小蘋,認為這與事實不符,於是將王小蘋和花兒影視告上了法庭。
因為電視劇播出時六卷的《羋月傳》小說還沒全部發表完,於是花兒影視也將蔣勝男也告上了法庭,說她後續情節抄襲了電視劇。
兩場官司打了一年多,最終宣判雙方都敗了也都勝了,首先法院認定電視劇《羋月傳》的第一編劇是王小蘋,蔣勝男敗訴。
而另一場官司裡又認定《羋月傳》小說不存在抄襲電視劇劇情,花兒影視敗訴,蔣勝男勝訴。
這兩官司實在奇葩,情節比電視劇還狗血,小說改編成電視劇,也參與了編劇,最終被告小說抄襲了電視劇,結果是鬧得雙方都挺丟臉。
都說人世間沒有新鮮事,然而絕大多數人卻難以從過去浩如煙海的教訓中汲取經驗,以楊樹的人生閱歷顯然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不過有一點不需要太多人生經驗也能想明白,他與儒和只是存在誤會,關系是可以挽回的。
只要他把身段放柔軟,給聶文打個電話,詢問約稿的事之余,或明或暗把情況解釋一下,也許就撥開迷霧見明月了。
為了業務發展,為了賺錢,這是最理智的作法。
楊樹當然有柔軟的身段,下腰能看到自己的屁股,但卻不願意打這個電話。
儒和與奇妙的工作室並非因誤會而分手的情侶,相比較儒和與花兒影視之間巨大的利益關系,兩者基本屬於雇傭與被雇傭,並不在一個平等的面上。
儒和只要不想把問題複雜化,或者不是太相信楊樹的話,那麽他身段柔軟到能從後面看到小弟弟也沒用。
“既然很可能被打臉,何必湊上去。”
他沒有唾面自乾的勇氣,沒有死纏爛打到底的決心和強大精神力量,甚至沒有三個月前跑龍套時現實,說到底現在還不是塊做生意的材料。
他甚至沒有把這些告訴劉漫,就讓這件事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清高是有代價的,當然也有心理和現實基礎:他把希望寄托在“奇妙的工作室”第一部作品上,就如同《拚桌戀人》賭B簽。
“影視是一門遺憾的藝術,而人生是遺憾的過程,在前進的旅程中有時不得不放棄些東西,沒必要走回頭再試圖找回來,何況未必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