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平城宵禁,安靜無音。
曹肅從床上翻了個身,向屋外走去。
“阿肅,去哪裡?”
曹母未睡,睜開眼看著他。
“沒事,出去方便一下。”
曹肅也不好說實話。
實話就是學了鐵拳小成之後,氣血大增,消耗也成倍增加,本來就吃不飽,如今更是餓得不行,睡都睡不著了。
他走到院子裡,按照武館所教。
練拳。
院子太小,施展不開,又不能大聲呼和,越練越不通暢。
直到收拳吐出濁氣後,才舒坦了一些。
他敏銳地感覺到,此刻的力量、速度都比之前強太多。
尤其是出拳力道,每一拳都能有額外的氣血附加力道,雖然薄弱,但也明顯不是常人所能及。
這就是武道入門,如果不是沒吃飽飯,他應該還要更強一些。
而隨著武功不斷打熬氣力,身子骨也會越來越強。
曹肅之前和曹興聊過,普通幫眾,也是只會莊稼把式的門外漢,不通武藝,入了門的武者,在幫裡能做個小頭目。
小頭目的日子要比普通人舒坦的多,光是片區裡的“孝敬錢”抽水,便足以衣食無憂。
門外“盯梢”的,應該都只是普通幫眾。
曹肅心中默默想著,看著黑漆漆的夜色,心中有了主意。
翌日。
天蒙蒙亮,曹父曹母出門。
他們沒有去做零散小活,而是拐了個彎,去敲隔壁鄰居的大門。
隔壁鄰居就是王林。
曹父在門上敲了好幾下。
敲門聲越來越急促,可是裡面卻始終沒有什麽動靜。
怎麽會?
曹父曹母的臉色都有些慘白,失魂落魄地走回到了院內。
想了一晚上才想出來的好辦法,結果發現根本沒辦法使用。
因為王林這人根本不在。
“這老王,關鍵時刻怎麽不在家中。”
兩人忍不住埋怨了幾句。
可仔細一想。
又覺得這可能就是命吧......
愈發令人感到絕望。
………
屋內。
曹肅幫助曹興完成洗漱。
隨後便在灶台做一些準備。
曹興看著忙碌的曹肅,幾次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
曹肅顛了顛菜刀的分量。
感覺還是輕了些。
便把刀放了下來。
曹興忍不住道:“你在找什麽?”
曹肅轉頭過來,露出笑容:“沒找什麽,我們不是要跑路麽,我看看家中還有什麽是值得帶走的。”
“真要跑路了?爹娘不是去找王叔了嗎?”
曹興不解道。
“額......”
曹肅聽了曹興的話,也沒反駁。
家裡找了一圈,確實找不到什麽有用的道具。
“我先出門了,你一個在家注意點。”
曹肅也不和曹興客氣。
曹興聽了曹肅的話,也是無話可說。
他現在受傷了,又請不起醫工,用不起藥材。
也只能躺在家中靜養。
他有些看不懂這個弟弟了,總覺得弟弟有些不一樣。
但也說不來有哪裡不一樣。
曹興走出屋外。
他對於自家一畝三分地十分熟悉。
沒有走前門,而是繞去了後門。
門外的青虎幫潑皮幫眾就像是一群鬣狗,
敵意隱隱。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撲上來撕咬。
後門也有人盯著,但比前門的人少很多。
曹肅推開門後迅速衝了出去,一閃而過。
他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到他,一口氣就衝出了巷子,出了大石橋的區域。
今日沒去武館,在街上繞了兩圈後,買了點東西。
然後偷摸著回到了屋子外。
他屏氣凝神,小心翼翼。
踩在地上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這裡地形他太熟悉了,輕而易舉地便繞到了某個角落外。
這個角度,他已經可以比較清晰地聽見那幾隻“鬣狗”的談論聲了。
事實上,幾個青虎幫幫眾根本沒有把曹家放在眼裡。
在外面盯著梢時,還談話如常。
曹肅默默算了一下。
前門三人,後門一人,一共是四人。
“虎哥,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怎麽?這就忍不住了?”
“虎哥,不是我急,是其他堂的兄弟們都得手了,我尋思這曹家也不算是什麽大門大戶,為什麽我們只在這邊盯著卻不動手?”
“其他堂的兄弟們去的都是之前亂過區域,那些住戶,都不知道經過幾次易主了,根本沒有什麽油水,可能比我們還要窮。但我們來的這地方,可是平良區域,昔日曹家大郎是白河幫幫眾,也不知道撈了多少油水,我們吃這一家,抵得上他們吃十家。”
“那我們還在等什麽?”
“急什麽?你難道沒聽過困獸猶鬥?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著急,萬一有什麽左鄰右舍來幫襯,我們可有辦法?盯個幾日,把邊上的人嚇走,再挑個晚上衝進去,之後還不是任我們拿捏?”
“嘿嘿,原來如此,還是虎哥經驗豐富啊!”
“你們不懂,曹家大郎之前傷過我,這次過來,既是公差,也是私怨,先說好了,回頭曹家大郎的性命就交給我了,我要親手捅他幾個透明窟窿。”
“行啊虎哥,那曹家大娘,可就交給我了,聽聞大娘胸大屁股翹,正好發泄一下。”
“嘿嘿......”
前門三人旁若無人地聊著,偶爾有街坊鄰居經過這裡,聞言色變。
都低下頭,趕緊離開。
所有人都沒發現蹲守著的第五個人。
曹肅隱忍在角落之中,一直等到了天漸黑。
天一黑,那幾個幫眾便先後離開。
最後一個走的幫眾,就是那個虎哥。
曹興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
虎哥是老幫眾了。
在青虎幫裡,底層幫眾叫虎哥的,不在少數。
能稱得上“虎”的,至少也是沾過人命的亡命徒。
虎哥也記不得他混跡在幫裡多少年了。
從城南到城西,再到如今的城東。
平城他算是混個通透了。
在底層混,最重要的就是要眼色好。
沒有眼色的人,早就如同街邊拋屍一般,死過不知道多少了。
這次青虎幫突然爆發,白河幫被吞並,青虎幫底盤一下子擴張了一倍。
這片原白河幫區域馬上被搜刮了一遍。
短短兩日便惹出不少禍事,令百姓怨聲載道。
虎哥當然知道這會兒渾水摸魚的好處,但他還是喜歡等一等,等獵物掙扎的勁沒了之後,再動手更為妥當。
他這兩日仔細觀察了一番,這曹家一家四口人,確實沒什麽特別的。
全都是平平無奇的普通人。
虎哥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就等到明天晚上!
這個念頭剛剛冒起,腦後突然傳來一陣惡風。
他來不及有任何反應......
“砰!”
一聲爆響,整個人搖搖晃晃,隨後便倒在了路邊。
破麻袋套住人頭。
砰砰幾聲被砸的聲響過後,隱隱滲出了不少血跡。
曹肅一看沒什麽動靜了,把他拖進了幽暗的小巷子裡。
摘掉了麻袋後,發現這虎哥已經被他打得面目全非。
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他在虎哥身上摸出一個袋子。
掂量了一下,應該是一些錢財。
鐵拳突破到小成境界,他氣血之力大增,哪怕是沒用鐵拳,這身體素質也要比普通人強得多。
別說背後敲悶棍,正面來的話,也不過是一拳的事情。
不過曹肅還是選擇了這個穩妥一點的辦法。
他也沒有多看躺在地上的虎哥,迅速轉身,便往更深處的巷子裡走去。
重傷的虎哥,也許還能撿回一條命,也許不會了。
但已經不重要了。
在這個世道,每天莫名其妙躺屍在路邊的人太多了。
遠遠離去的曹肅大口呼吸著空氣,似乎還能聞到那一絲血腥味。
他很快便調整過來,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適應這個世界。
也許早就麻木了。
他一直回到了家門外,剛想敲門時,停了下來。
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確認沒什麽血跡。
“咚咚咚!”
院門被敲響,裡面很快傳來了手忙腳亂的聲音。
“阿肅回來了?”
“是我。”
曹肅回應了一聲。
院門打開,露出曹父曹母兩張擔憂的臉。
曹肅心中一暖。
“阿肅,你今日去哪裡了,怎麽一天都沒有回來?”
“你可知道我們都多擔心你,你該早點回來的。”
隨著曹肅走進院內,曹父趕緊再把院門鎖上。
屋內,已經坐起的曹興看到了走進來的曹肅。
曹肅仿若無事,坐在了桌邊。
“今日去了王氏武館。”
王氏武館?
曹父曹母大吃一驚。
他們從來沒有聽過二郎說他的事,以前一直以為兒子在外面做一些雜役小活,怎麽就去王氏武館了?
“王氏武館,可是城東最大的那一座武館?”
曹父有些見識,王氏武館的名頭, 他如雷貫耳。
王氏武館不光是平城城東最大的武館,而且還是一方不小的勢力,名列平城五幫三派之下。
阿肅居然和武館搭上線了?
“是的,我現在在為王氏武館做事。”
曹肅直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此話一出,讓二老欣喜若狂。
本來這兩天,一直都處於擔驚受怕之中,沒想到現在峰回路轉,阿肅居然在武館裡做事。
一個理所當然的念頭出現在了他們兩人心中,如果二郎武館做事的身份暴露了,院子外面的青虎幫幫眾會不會因此離開?
畢竟和王氏武館相比,青虎幫太弱了,猶如一隻弱貓。
“阿肅,你........”
曹父曹母本來還想教育一下曹肅的,讓他以後早點回來。
可現在,哪裡還開得了口。
二郎在他們眼中,雖然還是那個瘦弱的樣子,但形象卻一下高大了起來。
武館辦事員效果這麽好?
看到眾人驚呆的樣子。
曹肅暗暗咂舌。
轉而一想,也不對。
自己也不算是辦事員。
辦事員應該是內門的正式弟子,派遣工是外門弟子,自己只不過是臨時工,武館都不用交五險一金的那種。
扯扯虎皮還行,真出了事,可不會為自己出頭。
曹父曹母一看就不懂其中門道,還以為靠著武館名頭能嚇退人。
這關鍵時刻,靠的還得是鐵拳。
正印了那句老話——
打拳還得自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