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雷純本該早已入睡,今夜卻偏偏無法入眠。
她擔心杜傲,所以無法入眠。
對杜傲,雷純並無男女之情,卻十分感激。
雷純不得不承認,杜傲很可能是除開父親雷損以外,第一個走進她心底的男人。她對杜傲雖無男女之情,卻也不得不承認已將這好色風趣的男子,當做了不錯的朋友。
慕容秋荻也在雷純這裡。
兩人都無法入眠,所以下棋。
她們不下象棋,而下最博大精深的圍棋。
她們都是好手,棋力不分伯仲。
可雷純狀態不佳,連輸三盤。
一個人若是心有掛礙,自然事事不順,下棋也是如此。
龍舌蘭沒有下棋,她不喜歡下棋。
她在屋中,在慕容秋荻、雷純面前來回踱步,目光望向窗外。任誰也看得出她在擔心杜傲。
龍舌蘭對杜傲這個聰明狡詐的好色之徒的情感十分複雜,她雖然修煉三心兩意劍法,可平生以來卻極厭惡三心二意之人,更何況這人好色。
很長一段時間,杜傲縱然展現出非凡的才能,甚至在武功上擊敗了龍舌蘭,龍舌蘭對杜傲仍舊難以有好感。若非雷純需要杜傲護送,兩人早已分道揚鑣。
可隨著時間,隨著接觸,她發現杜傲的確是好色之徒,可感覺杜傲這個好色之徒雖然可惡,卻並不討厭,甚至有時候有些可愛。
至少龍舌蘭從未見過有那個好色之徒能有杜傲這麽正人君子。又加上杜傲一路上展現出來的才華武功謀略,更令龍舌蘭難以生出厭惡。
如今龍舌蘭對杜傲芳心複雜,此際杜傲去找刁辟情拚命,心中的擔心更是已掩飾不住了。
“糟了,本姑娘不是愛上這好色之徒了吧!”龍舌蘭面頰通紅,定在原地。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一名武士健步如飛而來,氣喘籲籲說道:“剛剛得到消息,刁辟情此行並非一人,他還有一名同夥,也住在江華閣。”
砰的一聲。
慕容秋荻手中的棋子碎成齏粉,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凌厲肅殺的氣勢,轉瞬消失不見,又恢復成優雅從容的模樣,揮了揮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龍舌蘭一扭腰就來到慕容秋荻面前,道:“江華閣在哪裡?”
龍舌蘭不想杜傲送死,所以她要去江華閣。
慕容秋荻道:“現在去也來不及,而且我們根本不必去。”
龍舌蘭怒道:“為什麽?”
慕容秋荻望向窗外,夜色籠罩,淡淡道:“杜傲畢竟是薛大俠的弟子,如果他真這麽容易被殺,薛大俠也不會讓他出來行走江湖了。”
慕容秋荻語氣十分平靜、肯定。又對雷純說了一句繼續下棋,然後落了一子,說不出的從容淡然。
雷純卻看出慕容秋荻並非表現的那麽鎮定,因為她瞧見慕容秋荻放在桌下的另一隻手在抖動。
顯而易見,這件事不但出乎意料,而且慕容秋荻也非常擔心杜傲的安危。
雷純深吸一口氣,落子。可落子的手也不停顫抖。
一個屋子,三個女子,都在擔心一個男人,只是表現不同。
同樣,一間屋子,三個男人,一場生與死的搏殺,正在上演。
轟!
聲音後方傳來。
杜傲立時明白刁辟情居然有幫手。
這一點出乎杜傲的意料之外。
杜傲研究過刁辟情的資料。
刁辟情自出道以來,一向獨來獨往,從未有過幫手,也從不需要幫手。而且從慕容秋荻哪裡得到的消息,刁辟情也沒有幫手,是獨身前來。
所以那人的出手,實在意料之外。
木牆化作碎片聲音傳來的一瞬間,余光就已掃見來人已撲至身後不過一尺間距。
刁辟情前方攻來,正好對杜傲形成前後夾殺的局面。杜傲處境立時危若累卵,生死一線。
縱然這個時候,杜傲仍舊冷靜非凡,從容不迫。他瞬間作出判斷,不退反進,反而破釜沉舟一般,朝刁辟情殺去。
刁辟情正慶幸此行帶來幫手,否則未必能拿得下杜傲,卻不想杜傲竟然如此果斷,以命相搏。
刁辟情一向擅長以命搏命,可如今勝券在握,自然不遠與杜傲生死相搏。他眼力過人,自是洞察杜傲想要衝他這個方向衝出個缺口,從而逃過同夥的襲殺。
所以,刁辟情立刻轉攻勢為守勢,長劍化作重重劍影掃出,於身前形成一堵堅不可摧的劍牆,阻擋杜傲的侵襲前行,同時也等待同夥給予杜傲致命一擊。
“叮!”
刹那之間,響起一連串的寶劍交擊之聲。
刁辟情的魅影劍法的確甚為了得,不愧是魅影劍派近百年以來最厲害的劍手,縱然杜傲全力反撲,終究還是被阻攔下來。
一番交手下來,刁辟情全身血液沸騰,一口鮮血已按捺不住,噴湧而出,蒼白得近乎妖異的面容變得更加蒼白,一雙散發著邪氣的眼神更加陰毒可怕,嘴角更勾起一抹得意之色。
為了擋下杜傲的全力反撲,刁辟情也著實受傷不輕。縱然高傲自負於他,也不得不承認薛衣人傾盡心血培養出的衣缽傳人,武功劍法實在可怕,一點也不遜色於他。
刁辟情本就是嫉賢妒能之輩。縱然杜傲不是薛衣人弟子,以今日所展現出來的本事,刁辟情也已下定決心要殺杜傲。更何況杜傲本就是死敵薛衣人的弟子,自然是要殺。
所以雖然此時因為要阻攔杜傲的攻勢,傷勢頗重,可刁辟情也甘之如飴。
轟的一聲。
就在刁辟情擋下杜傲攻勢的刹那,一記掌力就已狠狠打在杜傲的背心。
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怦然響起,杜傲身軀劇震,一口鮮血自嘴裡噴湧而出。紅潤的面色頓時煞白。
刁辟情雙眼放光,大喜過望。
劍化一道青芒,由守轉攻,朝杜傲的咽喉刺去。
他強行壓製傷勢,全力以赴發出奪命一擊。
這這一劍的速度比平時至少快上一倍,縱然眼力極高的高手,也難以看清劍的方向與角度。
利劍透體而入,在杜傲的左肩留下一道狹長的血痕。
刁辟情終於得手,可臉上卻並未半點喜悅之色。
此一擊雖然使得杜傲傷勢沉重,但並非要了杜傲的性命,反而杜傲乘著這段空隙, 劍向後刺去,將他的同夥解決。
烏面血眸,襲擊杜傲的人,瞳孔猛縮,眼中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他不是料想不到杜傲還有反擊余力。事實上一掌在杜傲後背的時候,就已發現自己的掌力並未徹底打實,雖然傷了杜傲,卻並不致命。
所以那個時候他左側一閃,準備再發掌功。
他相信刁辟情必然會配合自己出手。
他的判斷沒有出錯,卻不想杜傲不先應付刁辟情的奪命殺手,反而反手一劍刺穿了他的心。
他到死也不敢相信。
鮮血灑了一地,杜傲掣劍揮舞,在身前布下密密麻麻的電網,將刁辟情發出的又一輪攻勢完全擋下。
長劍電光般劃出,將刁辟情震退出去。
杜傲也乘機後撤三步,拉開距離,目光凝視著刁辟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魅劍公子確實名不虛傳,只可惜還是要死在這裡。”
刁辟情冷森一笑:“死到臨頭,還敢狂言。”
杜傲笑容收斂,快速封住穴道,止住鮮血,再次發動攻勢。
身影一閃,如狂風一般向刁辟情氣勢洶洶的撲去。
刁辟情面上雖然自若,可心頭波動極大,杜傲的反應實在出乎刁辟情意料,特別此番不退反進,更令他心緒不寧。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此際浮現:難道我真要飲恨在此?
念頭剛一出現,就被刁辟情強行壓下。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臨陣懼敵的兵家大忌,所以不敢再想,身影一閃,劍化作重重劍影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