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份麵包，很普通的麺包，用五谷磨粉製作並加熱而製成的人類食品。

　　放在人類的世界中，這是正常到不能在正常的東西。

　　但它卻是林遠百年未見的新鮮食物。

　　這裡是他的囚牢，碧苑、林遠，兩個非人的生命體完全無需進食就能維持自我的存續，除卻偶爾的心血來潮，吃些花園裡奇奇怪怪的生物外，這個家的食物中從未出現過人類的食物。

　　林遠想起昨晚的帶有藥效的食品，在拿著麵包前往廚房的路途中深深的看了眼沉迷電視的碧苑。

　　你到底想幹什麽?

　　噔噔的聲音不斷響起，在切割著手中食材的同時林遠回想著近期的經歷，停電、戰爭議會、古樹的泄密和莫名的能量抽取。

　　拿起一旁全面的調味品，混搭的攪拌著碗中的涼拌三絲，男人似乎明白了什麽。

　　戰爭可真是個壞東西呢。

　　提及戰爭，林遠的第一印象並不是他手下堅毅的士兵，亦不是自己威嚴的上司，而是在戰前準備時被綁在車輛上拖行的旅人。

　　“他們是間諜嗎?”林遠如此詢問自己的班長。

　　“誰知道呢，但保證明面的乾淨是必須的。”蒼老的面容上帶著不以為然的表情。

　　“離開自己的國家，注定不會有什麽好的的結果，他們當自己是那些靈能者大人?”

　　嘴角張合間掉落的煙灰沾染在老人乾淨的皮靴之上，讓這位老班長急忙彎腰去清理這些髒東西。

　　車輛的轟鳴聲已經遠去，取而代之的是列隊整齊前行的皇家禁軍，班長嘴中的靈能者大人。

　　乾淨，整潔，利落。

　　就和這個被他們清理數日的小鎮一樣。

　　回憶漸漸褪去，那個因為強迫症被移出行動的班長如今想必已經老死在了自己的家中，或者倒霉的死於靈能風暴的肆虐?

　　而他則永遠的將其記在心中，就和那天整潔的街道一樣。

　　碧靈在總動員，為了一場戰爭，不出意外的話情報上的戰爭已經開始，那麽，誰最像間諜呢?

　　答案不言而喻，外來人。

　　在這個異族的國度，人類是最先被清理的存在。

　　林遠碼好最後的小菜，端起切割好的麵包，走向了客廳。

　　大清洗呢，也怪不得碧苑如此焦急。

　　終究還是年齡太小，沒有經歷多少必然的離別。

　　國家和自己的收藏品，很容易的決定不是嗎?

　　客廳越來越近，電視裡熟悉的聲音愈發清晰。

　　“今日，龍淵帝國皇帝病重，長女龍瑜正式宣告帝國進入戒嚴狀態，帝國目前已經封鎖邊境，封鎖了所有外國媒體的進入，這就是目前我們在邊境搜集的情報，總台。”

　　“感謝前方發回的報道，如此看來，高山帝國即將迎來新的領袖，這將對我們的國家有何……”

　　在林遠期待接下來的信息時，女孩切換了頻道，小品取代了時政。

　　“和個老頭一樣，看得迷了眼。”不滿的叫醒了站立門口的林遠，碧苑從沙發上起身挪到了餐桌旁。

　　“這都停了多久的電了，你這一點娛樂沒有，可不是在養老人麽。”

　　“嘴貧，那個活體你打算怎麽辦?”碧苑拿起一片麵包，將涼拚整齊地碼在上面，詢問著林遠的心思。

　　雖然可以直接讀取想法和記憶，但對親近之人使用未免有失禮儀，碧苑向來注重他人的隱私。

　　林遠對於女孩轉變的態度早有準備:“等她了解了碧靈情況後送她去王城，

給他找個工作，之後就那麽平淡度過一生就行。”林遠輕松決定了栗子的未來。　　“你確定?最近局勢可不穩定。”但奇怪的是碧苑似乎並不樂意如此。

　　“碧靈和人類不一樣吧?何論她有什麽秘密能瞞住全員靈能者的碧靈族人。”

　　放下筷子，林遠意外的看著女孩，等待她的解釋。

　　“廢物妖精們鬧起了脾氣，到處惡作劇，你知道她們的力量的。”

　　原來是不想和妖精打交道嗎?畢竟送過去需要碧苑自己親自去一趟下層城市。

　　“那可真是天災降臨。”

　　林遠陷入了為難，隻得提出備用的方案:“可以讓她留在我房間內嗎?我保證她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碧苑立刻就出聲拒絕:“不行，我難受。”隨後似乎感到林遠的態度，女孩說出她最後的通牒:“一會我去殺了她，做成肥料就是了，碧靈關押的人類海了去了，你對她那麽關心幹什麽?”

　　林遠並未作答，只是安靜地吃完了自己的午餐。

　　“人心隔著肚皮，狗卻操著人心。你說它是狼是人還是狗?”

　　小品的話語打斷了林遠的動作，他放下手中的餐盤，看著電視內活潑的大師，開口說到。

　　“狗和人有什麽區別?”

　　碧苑吐掉了嘴中的牙簽，莫名地看著嚴肅的男人:“沒什麽區別，都是活著的生命體。”

　　“那會思考的狗和人有什麽區別?”

　　“莫名其妙，還是沒什麽區別，都是智慧生命。”碧苑好奇地看著林遠，做出了自己的猜測。

　　“但對於人來說區別很大。”

　　“可我不是人類，不論是狗還是人都不可能在這個房子裡活著呼吸。”

　　“所以你不明白她對我的重要性。”

　　“不就一個地方的嘛，哪個碧靈不是生命樹生的，有什麽區別?”不耐煩的語氣試圖停止這個話題。

　　“但人類沒有那麽多的變種。”林遠繼續試圖勸說碧苑。

　　但在下一刻，碧苑精致的臉緊緊貼在林遠眼前，女孩半跪在餐桌上， 將餐盤掃落在地，她的憤怒已經流露於表。這突然的動作打斷了他的話語。

　　“立刻把她處理掉！否則我就把她和其他人類一樣扔進花園裡去，你那麽關心她，那就讓她在枯榮中永生陪著你。”

　　隨後她起身跳下桌子，頭也不回地坐在沙發上，有規律的靈能在林遠的感知中律動，似在傳遞著什麽。

　　未等他對此進行破解，二樓便傳來了栗子的尖叫，隨後逐漸遠去。

　　林遠停下了對信息的攔截，安靜地彎腰撿起了散落的餐盤，無形的靈能帶起地面的汙漬浮在身旁，帶著這些廚余林遠走出了客廳。

　　油汙包裹中他無視了身後愈發狂暴的靈能。

　　二人再次回到了他們交流的日常之中，一個浮於二樓小屋迷茫度日，一個端坐一樓主臥日理萬機。

　　毫不相乾。

　　......

　　整點的鍾聲依次響起，當其奏響第26下之時，林遠睜開了眼睛。

　　雨星的深夜降臨，新的一天開始了。

　　昨日於今日的交替之時，林遠收拾好東西來到了一樓走廊，向著門口飄去，途中，他和往常一樣經過了二人交流最多的客廳，精心裝扮的小屋中那逗弄寵物的器具都已化作碎片，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樣的花朵。

　　鮮花和以往相比並不美麗，畢竟它們有口有眼。

　　小孩子脾氣。

　　收回視線，林遠推開房門，靜靜的朝著昨日感知的軌跡前行，名叫栗子的女孩還在等待著他的拯救。

　　今天，他又做起了自己故事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