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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行的栗子》章一十二 星空
  血紅的色彩此時已經完成了匯聚,存粹的光芒照亮了這片漆黑的世界。

  栗子抬頭望向天空,幼年時漫天的繁星倒映在了她的眼中。

  那是獵戶座嗎?

  回想起躺在房頂和奶奶指點星空的場景,栗子突然感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興奮之感。

  相比參宿四的紅巨星而言,區區後母的微光不足掛齒。

  害怕和猶豫慢慢在星空的照射中散去,冷靜下來的栗子舉起手中的金屬勾狀的物品,輕輕撫摸著上面鑲嵌的藍色結晶,她心中做出了決定。

  這裡是新的世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而是一個充滿奇跡的原始叢林。

  叢林法則的核心是什麽?是弱肉強食。

  栗子感覺自己的思維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腦海中被強行灌輸的知識緩慢地被聯系在一起,那些之前被她吐槽過的軍事資料此時顯得格外利落整齊。

  心靈所動間就出現了想要看到的內容。

  遵照其中閃過的一篇手冊,栗子按下了那枚精致的靈能結晶,同時在心中回憶了它原本的模樣。

  那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雨傘,一把林遠曾經在前線用於遮蔽雨雪的凡物。

  但和栗子認知不同的是,這裡是藍星,是靈能的主宰之地,即便是這林遠看來熟悉無比的物件,對她而言也蘊含著超凡的力量。

  藍色的傘面瞬間彈出,栗子熟練的將傘柄靠在右肩處,轉過頭看著面色毫無變化的林遠,嘴唇微張:“您的要求是什麽?”

  林遠舉起左手對她揮了揮,揮手間一股額外的靈能包裹了栗子的全身,慵懶的聲音在栗子的心中響起。

  “死亡。”

  在栗子略微不解之時,林遠收回的左手放在了無形的隔離屏障之上,靈活的五指交替間輸入了通行的密鑰。

  栗子腳下被打開了一個通道。

  在從高空墜入孢子的海洋之前,冷靜萬分的栗子隱約間聽到了林遠面向高空傾述的話語。

  “以及勝利。”

  紅色的煙霧在栗子墜落的瞬間就已經將她包圍,但它們並未在意這個微小的生物,而是急不可耐的向著張開的洞口飄去,原本細小無比的孢子們集結在一體,形成了條狀的顆粒集合體,死死卡在這唯一的漏洞之間,並試圖將其繼續擴張。

  離開囚牢的機會就在眼前。

  但它們是否成功對於栗子而言並不重要,此時她已然沒有時間再去關注,嬌嫩的雙手緊緊握住傘柄,這給她帶來了些許溫熱的感覺。

  是在散熱嗎?

  栗子感受著自己越發緩慢的下墜速度,隨著傘柄的溫度愈發高漲,她停在了空中。

  孢子們仍舊試圖突破她身體上附著的靈能,但都做了無用之功。

  女孩轉頭按照說明書看了眼傘柄上浮現的能量條,百分比顯示的藍色的柱狀體此時已經有兩個小格融入了周邊的環境,成為了難以觀測的紅色。

  咽下嘴中因緊張存留的液體,栗子緊緊咬住了牙關。

  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了退路。

  身上林遠的饋贈不知還能維持多久,身下後母已經到達了最後的階段,那些戰死的古樹已經被分解為黑色的泥土,從紅色的海洋中脫離出來,靜靜的沉澱到了地表,填補了它們挖出的坑洞。

  紅色的光芒也在不斷匯聚中愈發暗淡,後母已經開始汲取這些逸散的能量了。

  當光芒吸收殆盡之時,就是她重歸的時刻。

  栗子心中默念著前行的指令,搖搖晃晃間向著這團能量的聚合體靠近,想要看看其中有何破綻。

  孢子們自然不會讓這個異物接近它們的母親,它們成團成團地阻擋在女孩的面前,攔截著飄蕩的人影。

  粘稠。

  這是栗子此時唯一的感覺。

  在穿過數個聚合的孢子團後,栗子隻得單手握住傘柄,揮舞著右手艱難的撥開這些攔路的小生命。

  但可惜卻收效甚微,起初她還能輕松的穿過它們的縫隙,用自己的質量撕開緊致的通道,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她愈發靠近後母的所在之後,越來越多的孢子凝結成了越來越重的牆壁。

  最後,孢子用數量完成了質量的轉變,足夠多的孢子變得十分密集,超高的密度形成了栗子感官中堅硬的牆壁。

  沒有經過絲毫訓練的栗子只能本能的揮舞著手臂,同時雙腿不斷的踢擊來打斷孢子的圍困。

  可惜縫隙永遠都會存在,肉眼難以辨別的顆粒體輕松的擠入了每一個空氣的位置,在排擠的同時伸出光滑的觸手和周邊的個體完成連接,微小的個體漸漸交織成了栗子外形的繭。

  她被困在了這些孢子構築的囚牢之中。

  沒有人可以獨自從後母的孢子海洋中逃脫,凡人在瞬間就會被無數的孢子擁抱他的每個細胞,然後從微觀的層面被分解。

  但對於栗子來貨,那種和蠟燭一樣被緩慢溶解的場景栗子覺得在資料中看看就好。

  她可不想成為這樣的倒霉蛋。

  但情況並不隨著人為的意志所轉移。

  她已經失去了最後活動的能力,被無窮無盡的孢子徹底包裹起來,幸運的是手中的傘柄依舊傳來足夠的熱量,表明自己依舊還在工作。

  這樣的實體感覺給栗子帶來些許安慰,起碼自己短時間內不會被孢子們強行拉到地面。

  猛地將無法分解的獵物挾裹著摔倒地面,看著重力將其致死可是它們的拿手好戲。

  她並不清楚自己具體的高度,但2米以上就足夠人類喝一壺了。

  在林遠靈能的保護中,栗子的黑色雙瞳靈活的轉動著,不斷掃過眼中的藍色和紅色的交界之處,二者和被固定的她不同,從墜入孢子海洋中後就一直在激烈的交鋒,但一個有著充足的孢子隨時補充,一個此時已經變得不在那麽明亮。

  萬事休矣嗎?

  看著愈發暗淡的光芒,感受著體內因為缺乏靈能壓製而開始蠢蠢欲動的孢子們,栗子絕望的閉上了雙眼,看來自己終究逃不出這些小家夥的手掌,注定成為一份貧瘠的養料。

  黑暗籠罩了她的每個感官,先前印在心中的星座變得逐漸暗淡,最後徹底無法回想它的形狀,唯有那猩紅的色彩浮在每個記憶的角落。

  孢子已經開始浸入她的身體了。

  當佔據每個角落的時候,想必她也就沒有什麽未來了。

  皮膚被突破的痛苦,孢子們在血管和皮下橫衝直撞的陣痛不斷傳來,大腦不由的開始傳遞危險的訊號,帶動著她身體不受控制的痙攣。

  禁錮之間,栗子只能緊緊握住手中的傘柄,但就是這唯一的外物,也因為缺乏空氣導離熱量而變得愈發灼熱,恍惚之中栗子甚至可以聽到滋滋的聲響。

  以及隨後手掌中心傳來的劇痛。

  這股灼熱的痛苦直接灼燒了她的心靈,在栗子黑暗視野中展開了一幅熟悉的畫卷。

  畫卷是古樸的,褶皺、白邊和缺失表明了它的年份久遠,但就是在這些殘損之中,栗子想起了它的來歷。

  那是林遠筆記中的一頁,是一堆戰後收錄的文物的最後記載。

  它說明不了什麽,這只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畫罷了。

  但栗子卻在這生死的關頭想起了一份資料。

  畫卷的後一張便是後母的詳細報告。

  並非那份由碧苑親筆的戰爭手冊,而是一份林遠親自和完全體後母交戰後的戰鬥記錄。

  這就是能夠拯救自己的希望。

  栗子用力咬住自己的舌頭,超脫的痛苦帶來了瞬間的精神集中,明確的目標在這一刻從記憶的深處被翻了出來。

  栗子此時無比感謝那份資料的注入,雖然內容並沒有什麽大的作用,只是一份簡單的圖鑒,但這種植入知識的方式讓她有了這種和電腦一般歸納整理記憶的能力。

  這何嘗不是一種超能力呢?

  大腦瞬間閱覽了筆記的全部內容,並得出了關鍵的結論。

  後母的孢子和其余植物一樣,懼怕火焰,雖然在穿上特質裝甲後這個弱點被消除,但現在她面對的只是一個半成品而已。

  那麽,她該如何製造足夠的焰火,或者說高溫。

  栗子想起了手中的金屬靈能傘。

  它的說明書上明確的寫著,結晶的靈能是可以被一次性釋放的,作為爆炸物或者能量源。

  民用版本會被限制能量的上限,但這是林遠的傘,是帝國軍隊的標配。

  栗子睜開了眼睛,光明亮起的瞬間,借著孢子那一瞬間露出的小小縫隙看見了傘柄上的靈能結晶。

  在孢子湧入她的雙瞳的過程中。

  栗子借著最後的光線摸索到了那顆璀璨的結晶,已經被高溫烤焦的手指狠狠地帶著血肉按了下去。

  心中響起的警告通知被栗子一直重複的確認詞匯所打斷。

  隨後,在女孩無力的呼吸聲中,無處可去的能量形成了巨大的藍色傘面,高強度的超頻運作帶起了上千度的高溫。

  血與肉在此刻不分彼此,融為一體。

  而孢子,則遠比人體要脆弱不堪。

  藍色的光芒瞬間突破了紅色的包圍,切割了堅硬的包裹,燃盡了高溫席卷處的每一個活躍的孢子個體。

  猩紅的空氣被火焰淨化,露出了混身傷口的女孩。

  殘破的校服此時已經前往了天國,焦黑僵硬的表皮和取代它成了新的人體保護層。

  栗子艱難的張開模糊的雙眼,此時的她反而感受不到絲毫的苦痛。

  在最後, 林遠留在體內的靈能湧向了皮膚,保護了她的內髒和其他重要器官免受傷害。

  但這也讓體內的孢子們失去了獄卒,開始盡情的破壞她的身體。

  痛苦緊隨而來。

  但栗子已經不在意這些微小的感覺了,她看著融合到最後一步的後母,看著被傘面削去一部分的紅色繭狀物,她看到了後母新的身體。

  那株曾經的樹苗。

  嬌小的樹苗已經化成了參天大樹,拔苗助長般地成為了一株古樹,紅色的軀乾此時正在無數孢子的包裹中不斷被補足,那人形的姿態中,那模仿栗子外表的軀乾中,漆黑的毫無光澤的結晶清晰可見。

  那是她的核心,這個世界科技和靈能造物的核心,靈能的結晶,心靈的所在。

  栗子用她最後的力氣緩緩將傘柄下移,在刺耳的警報聲中踏著空氣向著核心的上空走去。

  能量缺乏的警告變得愈發模糊,是因為能量不夠了,警報聲也不清晰了嗎?

  栗子不免這麽思考著,但很快,女孩得出了新的結論。

  是她的聽覺開始被孢子吞食了。

  真是不給一點機會。

  但,奇跡降臨了。

  一股莫名的狂風吹來,傘面在這一刻被微微抬起,傘柄的尖端被栗子穩穩的對準了後母的核心。

  然後,傘面消失了。

  能量耗盡的工具無法再維持她的滯空,風帶著女孩落向了地面。

  在重新聚攏的孢子海洋中帶起一道藍色光芒。

  就和藍星的天空一樣。

  純淨且沁入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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