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夢

　　“那天也下著大雨，男老師為了避雨敲響了一間屋門。”老哥低頭咳嗽了聲繼續說道:“一年前和他在房梁下的還有一個孩子，是一個瘦小子，男老師一直愧疚了好久，正巧他敲開的就是那戶人家。”

　　老哥換了個地方，坐在了城門旁的台階上:“男老師讓屋裡的人認了出來，被罵的狗血淋頭，但不敢說話。從他們口中得知，孩子被嚇得不輕，病了好久才好，他們覺得都是老師的錯，都是他沒有保護好孩子。男老師十分內疚，把身上僅剩的錢都留在了這戶人家，臨走卻被一群人攔住。”

　　“村裡的人都跟著了魔一樣，拿著鐵鍬拿著棍子圍著男老師。他們說，男老師已經死了，抬出去的第二天就被山上的狼拉走了，屍體都不剩。”

　　“男老師很奇怪，但隨後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但他來得及解釋就被村民摁倒在地。他被打傻了，村民們給他留了一口氣把他丟在了村口。”

　　“送他離開的人是小男孩兒的父親，他父親在路上對男老師說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女老師之前是他下的藥，讓她神經變得不正常，他還說，女老師當時看見的屍體可是剛到的，他當時的笑容很和藹，面容微笑，眼睛眯成一條縫。”

　　“外來人身上都是錢，渾身上下都是錢，哈哈哈，為了錢，僅僅是為了錢。”老哥說到這裡就沒有繼續再說下去了，他坐在台階上弓著腰，默默地抽著煙。

　　“老哥那你現在?...”我看他神情低落，沒繼續往下問。

　　老哥自顧自抽著煙，也沒有理我。地上的煙把堆了五六根，周圍都是煙草的味道。

　　“哎，後來，男老師存著一口氣撐到了路過的車輛。說來也巧，還是那輛郵遞車，第二次救了他的命。”老哥說話很慢，頓了良久才繼續說道:“再後來，男老師找到了一位賣地瓜的老大爺，他路子多，收的東西也廣。”

　　“從第二年開始男老師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忘村子裡寫信，一封信從村子裡帶出來一個人，一個人換成一遝錢寄回村子。還記得他拿到第一筆錢的時候，笑得很開心。就這樣，有進有出，村子慢慢好轉起來，學校也重新翻修，請了新老師。”老哥漏出了一絲笑容，又點了一根煙。

　　“十多年啦，男老師曾經許給女老師的諾言估計早就不做數了。男老師也活不久了，大概就剩一個周了吧，罪孽深重，他估計死後都不會有好果子吃吧。可憐那些孩子了，太苦了。哎！”老哥搖搖頭弓著腰鑽進車裡。

　　“幫我個忙，兄弟，把這封信交給她，還是你讀給她聽吧，她也沒錢，也不舍的治病，嗓子估計也還沒有好。”老哥搖下車窗遞給我一封信。

　　“如果她問你有沒有見過我，你就說，我在忙，為了完成對她的承諾還在奮鬥呢。哎！要是我當初心善一點就不會有那麽多悲慘的事情了，造孽啊，誰來救贖我啊......”老哥的聲音隨著汽車的發動逐漸遠去。

　　一人一封信，站在一個郵箱旁，一人一雙眼注視著我們之前的談話。

　　“出來吧，你不是早就知道是他了麽?”我衝著巷子喊了一聲。

　　巷口走出一個美麗的身影，她修理了頭髮，換了一身廉價的新裙子，脖子上掛著一條銀色的項鏈，手指上帶著一個深藍色的戒指，抱著一個破舊的吉他包。她眼睛通紅，看樣子剛才哭過。

　　“我，可以看看那封信麽?”她走到我跟前，注視著那封信。

　　“需要我讀給你聽麽?”我把信遞給她。

　　“不，不用了，我自已應該可以看明白。”她說話一頓一頓的，顯得很不清楚。

　　芳打開了信封，慢慢念出了信裡的內容。

　　“親愛的芳，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我們已經見過面了，你放心好了孩子們都很好，我每年都去悄悄地看過他們。當初欺負你的壞人我已經把他們都收拾了，以後我不在的日子，你還會開心的，對吧。”她越讀哭的聲音越大，最後哭暈了過去。

　　一個大活人倒在了地上給我嚇得不輕，我趕忙找來長醫生把她抬到醫館。

　　她被安置在醫館的病床上，長醫生給她灌了碗安神湯，沒過多久她就醒了。長老給她號了下脈，良久卻一言不發，只是深深皺著眉頭。

　　長醫生找了張紙，擰開了鋼筆寫了幾個字塞給了我。在藥櫃上找了幾味藥就去後房煎藥了。

　　“身虛體乏，最多不過一周，準備後事吧”。

　　“你能幫我個忙麽，在我的衣服裡有一個信封，那是我全部的積蓄，請把它寄到平安學校。”芳說話有些哽咽，可能她也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了。

　　“你好好休息，我會幫你寄過去的。”我答應了之後，她便昏睡了過去。

　　這一昏睡就是五天。

　　第六天早上，我帶著飯菜來到醫館，病床上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

　　“長叔，她人呢?”我衝後房喊了一聲。

　　“咳咳，剛才還在床上躺著呢，這我去煎藥人就沒了！”長叔從滿是煙的門後鑽出來。

　　“那我出去找找，長叔，這飯菜你先吃。”丟下飯菜，我轉身跑出醫館。剛出門，看見河邊擠滿了人。

　　“哎，這姑娘可惜了，沒挺過來，哎！”

　　“這姑娘之前還幫我乾過不少活呢，倒是可憐她在這裡沒過過幾天好日子。”

　　“芳！芳！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我！”人群裡傳出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

　　老哥的聲音?我費勁鑽進人群裡，看到老哥跪在地上抱著渾身是水的芳。

　　他把芳放在地上用衣服蓋住，雙手扇在自己臉上:“都是我的錯！我貪財！我該死！我不是人！”扇了好一會兒，直到老哥滿臉是血才停下了手。

　　他抬起頭，一眼從人群中看到了我，站起身，他衝我揮了揮手:“兄弟，幫我個忙，幫我把她抬到車上可以麽。”

　　他滿臉是血，看得我瘮得慌，但我還是點頭答應了。

　　芳的身體很輕，老哥架著她，我抬著她的腿。

　　老哥讓我先上車說有話跟我說。

　　我坐上副駕駛問了一句“老哥，有啥事兒啊?”

　　“等會幫我把車開回去。 ”我還沒明白啥意思，老哥用塊布捂住了我的嘴，迷迷糊糊我就昏了過去。

　　等我醒來太陽已經下山，車被開到了一個墓地。

　　老哥見我下車，衝我招了下手，衝我鞠了一躬。隨後鑽進棺材，敲掉支撐棺材板的木棍。

　　“嘭！”棺材蓋蓋上，堆在一旁的泥土順著斜坡掩埋住了棺材。

　　荒無人煙的墓地一個人沒有，嚇得我趕緊鑽進車裡。

　　我拿出地圖看了兩眼，衝著一條沒人的大道踩足了油門衝了出去。

　　一路開到郵局門口，還沒下車這輛車就被認了出來。

　　一個不高的胖子指著車納悶道:“老方，這不是你幾年前開的車麽?不是出車禍拉進報廢廠了麽?怎還在呢?

　　老方從屋裡鑽出個頭:“哎！奇了怪了，這車中邪了?連個司機都沒有就自己跑回來了?”

　　我渾身一陣冷汗，趕忙跑下車:“大哥，你看不見我麽?”

　　“啊！哪裡冒出個人！嚇我一跳！”矮胖子捂著心臟蹬了我一眼。

　　“啊，不好意思大哥，可以幫我寄封信麽?”我問了一句遞上了芳的信封。

　　“你小子精神病院出來的吧?這鬼地方十幾年前就被政府改造了，村子都拆沒了，上哪裡給你找學校去！”胖子渣渣嗚嗚一頓亂叫。

　　我有些發懵，拿著信封跟丟了魂一樣回到了包子鋪。

　　剛關上門，門口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老板！拿倆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