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03。”
“00:05:02。”
“00:05:01。”
瞳孔前這串冰冷的數字預示著危機、未知、縹緲虛無,但危險背後蘊藏的機緣卻又令人心向往之。
即便對這個環節已經習以為常,凃夫卻還是不免感到緊張。
輕捏了一把手心的汗,他逐漸調整起呼吸頻率。
一個小時以前,凃夫便按照相同的錨定儀式,通過冥想來念誦它的真名,在捕捉到幽靈船泄露的氣息後再度開啟了倒計時。
比起第一次的迷茫無措,這次的凃夫顯然更有準備。
除了那份紙質手冊外,還帶一份經過填色的利茨市地圖跟行程計劃表,一切都是這麽輕車熟路。
在有限的十分鍾裡,他必須完成計劃安排。
“哢。”
隨到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凃夫終於下了某種決心,打開木櫃取出了裡面的東西。
一瓶宛如大海眼淚的淡藍色試管,在幽暗的空間裡發著光攝人心魄。
正是那份憑本事拿到的冒險家序列魔藥。
“一定要去足夠安全的地方服用才行。”
這是凃夫拿到魔藥後經過一段時間的冷靜後的打算。
按照那位中間人阿隆索的說法,服用魔藥的過程不能被打擾,最好還有同為超凡者的同伴護法,避免出現不可調和的岔子。
所以,他做了一個大膽的嘗試。
在幽靈船上服用魔藥,讓怪物船員幫忙護法,完成超凡的蛻變。
即便真的出意外成了怪物,在那艘遍布怪物的船上倒也毫無違和感。
盡管,伊森說過很多次接觸超凡讓人變得不幸。
但凃夫的確不喜歡這種被動的情況,他不想一家人有誰某天莫名其妙的發瘋或者死掉,成為某起神秘事件中犧牲的一組冰冷數據。
教堂的信徒們信仰他們的神,可災難就發生在眼皮子底下,神卻救不了任何人。
從談話結束的那一刻起,凃夫就已經下定決心,要掌控主動權。
“00:00:30。”
“00:00:29。”
“00:00:28。”
盯著不到一分鍾的倒計時,凃夫嘴唇微動一同開始倒數,渙散的眼神也逐漸堅決。
隨著身旁的微風停止流動,倒映的淡藍月影色澤消散。
經過最後一聲時鍾嘀嗒,在他眼裡的整個世界只剩下了原始的黑與白。
時間靜止,凃夫眼皮開始變得沉重,一股娟娟困意襲來,他在沉睡前最後看向的方向是溫斯特家的兩間臥室,隔了幾面牆都還能聽見叔叔打鼾的呼聲。
溫斯特一家人在經歷一天辛勞後睡得格外香甜。
面對這次極具風險的行程和不確定的晉升儀式,凃夫不知道能否成功。
他只能用略顯疲憊的嗓音送上發自內心的祝福:
“晚安。”
……
“呼咻——”
呼嘯的狂風在浪花的衝擊下迎面撲來,空氣分子裡充滿了腥鹹的海風。
今天的迷霧海天氣並不理想,黑黝黝的陰沉天空仿佛隨時都會降下一場特大暴雨。
但不管經歷多久的時間變遷,多少海水和雨滴都無法洗清這座遊輪的罪惡。
厚實的灰霧讓船裡各艙室都多了幾分朦朧,短暫的眩暈感過後,海水拍打船身的搖晃讓凃夫很難站穩跟腳。
睜眼。
入眼的破敗和灰暗令人本能感到不適,
不管來此多少次,總是覺得觸目驚心。 “回來了。”
有了上次的經驗後,凃夫至少可以確定往返幽靈船時可以帶東西離開,也能帶東西上來,只是不知具體的數量跟重量。
他甚至不確定這艘船是否真的在這個世界的某片海域,否則無法解釋每次上來時都看不見海上有其他的船隻。
“滴滴。”
耳邊依舊是時間嘀嗒的聲音,也依舊還是那熟悉的十分鍾倒計時。
血液一般的紅色倒計時似乎是在提醒他做事盡快些。
暫時還沒感受到船長室外的動靜,凃夫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沒有直接服用魔藥,他輕車熟路的找到遙控,按下電源開關後啟動監控顯示器,畫面瞬間便跳轉到利茨街頭.
深夜的近代城市風光不比白日要差,沙沙作響的風吹落樹葉,美感十足的哥特建築和金屬軌道在灑滿月光後夢幻感十足.
路燈下被拴上車廂的馬匹閉著眼,享受起難得的平靜。
街頭上除了生活不如意的醉鬼,便只有從一個地方被趕到另一個地方的流浪漢。
“晚上好,利茨市。”
凃夫平坐在船長靠椅上,像播音主持人一樣開始了今天的節目。
他愉悅的、居高臨下的觀察起今夜的利茨,猶如一位定時打卡上班的神,在必要之時保持著適當的冷酷。
“范圍果然擴張到了半個利茨。”
拿出準備好的城市地圖,凃夫開始比對起兩者的細微差距,並在記憶中搜索起從中央大街的聖地亞哥教堂到被帶走的神秘地區。
“先讓我查查你們的來歷。”
凃夫不經意的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
因為這是個有趣的嘗試,如果他記憶中有一片沒開拓過卻又多出一片可監控區域,那一定就是對方的所在地。
如果地圖重合,凃夫一樣能憑監控追蹤到事發後教堂那輛無標識馬車。
“找到了。”
沒有花費太多精力,在對比了兩張地圖的不同後。
凃夫很快便在監控中找到一處記憶中和地圖上並未標注的點,並通過點擊局部地圖放大,將這條街道的街景呈現在顯示器上。
而隨著幽靈視角的深入,他的目光終於停在一棟通體黝黑,具有老式風格的建築。
貝克街尾的45號。
一座看起來跟平常商鋪沒什麽區別高聳的建築,牆壁上雕刻著花邊輪廓,半高的鐵欄杆環繞橢圓金屬門。
在門口盆摘上懸掛綠色郵件箱,兩隻煤氣燈分別掛在房門左右兩側,而門牌號上掛著一塊專業谘詢公司的綠底金字招牌。
上面的名字正是這家企業的名稱。
“黑天鵝事務所。”
凃夫默念了一遍這個名稱,還見到名稱旁雕有一隻黑色的天鵝圖騰。
很怪異的標志,也無法判斷這家事務所的經營業務。
透過外面的一大扇玻璃窗也能看清房屋的內部結構,一處谘詢台和兩三張實木桌椅,顯眼的金屬打字機在文件櫃底下。
不過隨著視野深入,通過旋轉樓梯後抵達二樓,大概這便是核心區域.
一條狹長的通道兩側,遍布著有十幾間單獨的辦公室,類似於酒店式公寓的風格。
幸運的是,
即便現在已經是夜間,房間裡卻依舊有人。
除了今天見過那位邋遢大叔羅曼·理查德,那位綠眸的警官同樣也在,只是兩人並未身著警裝。
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論起今天的案子。
“簡直毫無頭緒,除了那個滑頭小子交代的東西有點用處,其他的一無進展。
克比,不如我們現在去老喬納的啤酒屋喝一杯,那裡的朗姆酒從不兌水。”羅曼·理查德隨意的吹了個口哨。
“你是想去那喝一杯嗎?”綠眸警官克比翻了個白眼,都懶得揭穿他,“但我怎麽聽說那裡新來了一批舞娘。”
“對此,我完全不知情。”羅曼裝作驚訝的模樣。
“不談這起案子,黑市上消失的那支魔藥有蹤跡了嗎?”
聽到克比警官提起這件事,凃夫忽然調高音量,他發覺這可能跟他有關。
羅曼露出嘲弄的動作:“兄弟會那群白癡已經成了地下圈子的笑柄,被人空手套白狼還好意思放話出去,一定不會放過那位欺騙了他們的詐騙師。”
“可他們的普遍做法不是會在瓶塞上留下感應刻印嗎?不該這麽久好沒消息,除非有更高序列的屏蔽了佔卜。”
“出手的人很神秘,也很謹慎,恐怕知道這件事一直都沒有開啟魔藥。
不知他怎麽搞到的消息,竟然在莫頓出事時剛好頂替掉他,從容完成交易。一環扣一環,絕非常人。
自那以後,就再也沒這個人的消息了,實在是謹慎得過頭。”
羅曼對這位名滿利茨的‘傳奇大盜’充滿稱讚,“那可是一份冒險家的魔藥,難以想象決定走這條超凡序列的莽夫會如此狡詐,實在令人驚歎。”
不只是羅曼這樣覺得,起碼超凡圈子裡一致認為。
冒險家是一條粗俗、無理、蠻橫的超凡途徑,能用蠻力解決的事就從來不用他們少得可憐的智慧解決問題。
冒險家腦袋的唯一作用就是敲威倫果。
這是一種產自本地的美味堅果,以果殼堅硬無比著稱。
“相比起來,你竟然在騎士途徑這件事,更讓人感到意外。”克比打量著自己的同伴,“難以想象你為什麽會跟這麽多姑娘有染,卻從不需要額外花費。”
羅曼從不會在妓女身上花錢,或者說他從沒因為這種事花過錢。
在他所見過的這條序列超凡者來說,無一不是一身正氣,擁有令人羨慕的高貴品格,幾乎成了生活在文明時代男人的最高標準。
而羅曼·理查德絕對是個例外,這個老流氓靠著騎士道的能力獲取女性芳心,幾乎和全城正經與不正經的舞女們都有染。
聽到同事談起他經歷過的女人們,羅曼鄭重的強調:“你在開什麽玩笑,我跟她們是真愛。”
眾所周知,
真愛,是不需要付錢的。
……
“感應刻印?”
凃夫面色平靜,低頭看著手裡這瓶淡藍色液體,如果不是親耳所聽,他還不知道這份魔藥竟然藏著這麽大的貓膩。
若是不知情在利茨服用,必然會引起那個叫做兄弟會地下組織找上門來。
可在這裡,他全然不懼。
“啵~”
懷著未知的情緒,凃夫毫不在意的打開瓶塞口,不易察覺的紅光在瓶口一閃而逝,似乎預示著將要發生什麽。
凃夫不在意的將魔藥一股腦完全灌進喉嚨。
並懷著誠摯的祝願,
期待有人能找上幽靈船來向他索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