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蟲們還在不知疲倦的叫嚷著提醒人們它們的存在,太陽斜照,經過房屋的阻擋,一大片陰影鋪蓋下來,小公園變得清涼起來。退了休的大爺大媽們開始忙碌起來,殺棋聲又此起披伏的響起。
旁邊的乒乓球桌上已經匯聚了一些人,天氣已經沒有中午那般炎熱,但是這些球手還是不停的用脖子上圈掛的毛巾擦拭著不斷滲出的汗珠。
幾個大媽坐在另一處揮舞著手中的蒲扇,聊著讓他們驕傲的兒子或女兒,有推著嬰兒車的大媽也湊了過來,她們就尋個地方坐下,一邊照顧著孩子喝水一邊用手中的扇子驅趕著可能會叮咬他們的蚊蟲。
魏名也不知道在那裡坐了多久,他回想了很多事情,他的不解,他與徐亦箐的相識,他記得中間似乎睡著了一會兒,之所以他不確定,是因為腦子裡想的東西沒有變過,一時他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眼前逐漸熱鬧的情景把拉拉了回來,看見這一幕幕的人間煙火,魏名也覺得他是跟他們一樣活著的人。
電話鈴聲此刻又想起了,是陳可。
“喂,名子,你現在還好嗎?”
“我很好,不用擔心,什麽事你說。”
“殯儀館那邊來了電話了,法醫那邊已經沒有其他問題,如果你這邊沒有問題的話,需要你簽個字,就要走接下來的流程了。”
接下來的流程,魏名是一名警察,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麽。對於各方都沒有疑問的遺體,最後的流程就是火化。讓一個可以觸摸的“人”徹底的離開這個曾經與他有關的世界,讓一個剛失去唯一親人的警察徹底的成為一名孤兒。
魏名縱然有百般不舍,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在人間煙火面前,他保持著以往的清醒和冷靜。
“沒有問題了,我現在就去殯儀館。”
“今天就別去了,現在已經快五點了,那邊已經要下班了,明天上午我陪你過去。”
魏名看了一下時間,不知不覺間已經下午四點五十了,現在去已經趕不上了。
“那明天再說。”
說完,魏名掛斷電話,他頓時感覺有些餓了。
是餓了,從昨天知道噩耗開始,他還沒有吃一點東西。他想回家,回那個他和父親曾經共同擁有的家,趁父親“還在”吃最後一頓飯。
魏名叫了個出租車。
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路上的行車逐漸多了起來,魏名要從公園大家需要穿過市中心比較繁華擁堵的一段,跨過濱河上的金阜橋就會好走很多。
不過魏名也不想這些他靜靜的坐在後排,頭倚在車門窗上看見窗外的高樓、車輛、行人等一個個閃過,他感覺到了這個城市的溫度,他心中比任何一個時候都熱愛依賴這座城,這座他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城市,他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安靜的欣賞過她。
二十多年,這座城市發生了很多的變化,永遠有不停地地方在施工,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大有聳入雲間之勢。居民們都搬進了樓房,魏名本來就不多的玩伴變得更加少了。他一度很不喜歡這個城市的發展,矗立的高樓,平整的泊油路,川流不息的車輛,琳琅滿目的店鋪等等的一切變得更好了,但是也淹沒了他兒時少有的幸福記憶。
路途擁堵,司機師傅不耐煩的按著喇叭催促著前面的車輛,他似乎也在抱怨這這個時間接了這樣一單,魏名不去理會,他只是安靜的看著窗外,感受著轆轆饑腸。
四十多分鍾的車程,
終於到了,他不記得家裡是否還是吃的,可是他無心再去市場采購,以他對父親的了解,吃的總會備上一些的。 下車到樓下的距離不遠,魏名很快到了樓下,映入眼中熟悉的身影讓他本來平靜的內心生出了很多的波瀾,她有些焦急的站在那裡,顯然魏名對她的到來沒有任何的準備,魏名也不記得什麽時候跟她提過他們家的住址。
“陳可告訴我的,可是我上不去,就在下面等著了”。徐亦箐顯然看出了魏名眼中的疑惑,便主動消除掉。
“陳可不知道你去哪裡了,他就告訴了我這個地方,說你今晚會回來。”
“等很久了吧”,魏名關心的問道。
“剛到了不久,我就是有些擔心你”。徐亦箐還是直接表達了他對魏名的關心,這種關心她一直都有,之前會說,後來就不說了。
“那我們上去吧,”,魏名說著打開了門。
房子住在頂樓,要爬五層樓梯,魏名早已習慣,只是徐亦箐看上去顯得有些吃力,爬到上面時有些氣喘籲籲的。
魏名想去關心一下,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打開門邀請徐亦箐進去。
房子兩室,面積不大,但足夠兩個人生活,客廳沒有擺放電視,只有簡單的沙發、冰箱和餐桌,收拾的整潔有序,讓本來不大的客廳顯得寬敞了很多。
“你隨便坐吧,我有些餓了,去做點吃的”,魏名招呼了一下徐亦箐,便去翻騰冰箱和櫥櫃。
他找到了掛面和一些雞蛋,這很符合他父親的生活習慣,家裡總是不喜歡買些新鮮的蔬菜,但是他還是找到了兩個西紅柿。他一個人生活會簡單很多,吃的也簡單,他覺得這樣挺好。
“你還沒有吃晚飯呢吧,一起吃點吧,西紅柿雞蛋面。”魏名說完不等徐亦箐回復便走進廚房。
說是廚房其實也不算,海濱市區的老房子都是這樣,修建早期並沒有單獨的廚房,人們便把客廳的陽台做了改進,便有了這樣的開放式廚房,面積雖不大,但是樣式齊全,可以滿足日常生活所需了。
看著魏名忙碌著,並沒有發現明顯的悲傷情緒, 徐亦箐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大半。她印象中的魏名也是如此,理智冷靜,很少會被其他情緒左右,只是同時她也知道魏名把自己包括的太嚴實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扛著,他不會去傾訴,也不會找人抱怨,就這樣自己解決,慢慢消化。擔心的心情放了下來,可是徐亦箐開始心疼其魏名來。
徐亦箐一邊想著,一邊看著煮麵的魏名,這個場景在她的腦海中出現過很多次,她曾幻想過無數種和魏名一起生活的情景,只是不曾想過在魏名家第一次單獨相處是因為他失去了父親,他唯一的親人,雖然不說,但是徐亦箐知道魏名的悲傷,所以知道消息後才著急想著來見他,她不想看見他一個人悲傷難過,她就是想過來陪著他,不說話,一起待著就可以,至少他想哭的時候有個肩膀可以靠一下。
雖然沒有和魏名在一起,但是身邊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倆人的關系,開始都覺得著急惋惜,但慢慢人們也就習慣了,或許他們只是以他們自己的方式在戀愛,在相處。
所以此刻徐亦箐是安心的,雖然心疼魏名,但是能看見他在自己面前這樣不停地動著,她內心覺得很滿足。
很快,魏名的面就煮好了,西紅柿雞蛋面,這是魏名最經常做的了,和父親生活在一起魏名很早就學會了自己做飯,給自己做的最多的吃食就是煮麵。
徐亦箐要上去幫忙,被魏名攔了回來,他把兩碗熱氣騰騰的面端到餐桌前,把筷子放整齊了,兩個人就安靜的吃了起來。
魏名是真的餓了,徐亦箐是真的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