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天已經有些黑了,遠遠的看見門口有個影子,像是放著一張桌子,應該是高老師做的那張
我們並沒有鎖門,他卻沒有推門進去
我和李飛互相看了一眼,沒有說什麽,只是把桌子抬進屋裡
其實說是個桌子,也就比凳子更高更寬一些而已
李飛收拾完就睡了,他一直睡得很香,王一也從我們這間小屋的隔斷搬去了劉嬸子家,劉嬸子很喜歡她,她應該也睡得很香
我卻睡不著
我的專業是歷史,一個喜歡細節的人,自以為能從好多細節裡發現東西,那些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
平時就能看見,來到這裡看到了更多
我感覺這裡有很多都是不對的,我深深的相信,在充滿原始善良的地方原始的惡也會存在,而且更加可怕
我還沒有見到惡,或許是因為我們隻接觸了一個不知道名字的人
但我不會是那個人格分裂的家夥
我睡不著,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可越去想這種感覺,它便越像根燒紅的鐵絲一樣死死地勒住我的腦子,而且越勒越緊,越勒越疼
我甚至都有一種幻覺,今天高老師臉上的不是他的汗水,它是紅色的,是摻雜著血的眼淚
我掙扎著
終於要睡著了
習慣性的在睡前喝一杯水
翻了個身,找了個相對比較舒服的角度,安慰著自己入睡
天終於亮了,我不知道醒了多少次,身體很疼,終究是沒有習慣這裡的條件,這是我的問題。不過我卻很慶幸,我們來的地方不是戈壁,這裡最起碼水很多,我喜歡水
我算是個樂觀的人
今天是王一的課,我收拾好答應她的字母圖片跑去了學校。
那個家夥還在睡
大概十分鍾後,學校快到了
遠遠的就看見有很多人圍在學校門口,我跑了上去,扒開人群,難道是發生了坍塌,畢竟這個所謂的學校只是牛棚一樣的建築!
原來幾個是孩子的家長,而其他的都是一些成年的男人
我松了口氣,卻又感覺不對,逼迫自己嘗試著去聽他們在說些什麽
“王老師,我也想學學習什麽的,特別是英語,早就想學什麽英語,正好你是教英語的,就一塊教了我們吧,要是裡面板凳不夠,我們這些人站外面聽也行”
“就是,王老師,你說我要是都學會了孩子沒會,也能回去教教他是不是,都是為了孩子”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說著,王一的性格雖然很大方,她知道拒絕,但卻沒見過這個陣仗,一時也說不出什麽來
這時她突然看見了我,像發現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把我拽到人群中,擋在自己的面前,偷偷的跑回了教室
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
我很煩吵鬧的感覺,但還是硬著頭皮去和他們溝通
他們什麽都不聽你的,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最後的結果終於有了,這些人可以在教室外面聽課,但不能大聲聊天說話
結束了,我坐到了教室後面,不敢再坐到門口,怕他們又圍住我
高老師也像他們一樣站在外面,不過卻沒有人敢靠近他
我假裝筆記,偷偷抬頭,像個扒手一樣的觀察著外面的人群
我看向那些人的眼
那些男人的眼睛裡存在著渴望,像火一樣,我清楚的記得那些眼神,跟知識毫無關系
我突然明白了,他們從沒想過英語是什麽,也不想知道
他們是一頭頭餓極了的狼,他們是野獸
他們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女人,穿的這麽好看的女人
結了婚的這些男人可能再也不會對家裡的那個女人產生欲望,畢竟她們因為勞作,整個人已經又黑又胖了,他們看到了美的,新的,沒有見過的,年輕的女人
光棍漢們也可能以王一當做對象在家裡打飛機,這是他們見過最好看的女人,村子裡沒有這麽好看的女人
他們對美的標準已經不一樣了,況且這些人本來就不知道女人是什麽滋味,他們在意淫,在渴望,那是野獸的眼神
房子裡的坐的是人,房子外站的是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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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30號晴
這次天真的晴了
我覺得自己盡力在幫他們
那幾個所謂的大學生
所謂的老師
我應該是在幫他們
只不過方式不一樣
他們其實什麽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