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的課結束了,我費了好半天的力氣和口舌才拉著她鑽出人群,我討厭說話和跑步
路上,王一昂著頭,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顯得很興奮,她覺得自己得到了村裡人的認可,是個合格的老師
她沒有看過那些男人的眼睛,也可能看過,只不過看不懂
王一的靈魂是由男人和女人揉碎混合成的
“在劉嬸子那裡住的怎麽樣,習慣麽?”我問她
“挺好的,叔叔嬸子對我都特別好,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他家的那個孩子特別奇怪,我昨天回去,看見他在聞我晾的衣服,莫名奇妙的,不過他畢竟是個傻子,我也就沒在意。還有今天早上我出門,發現他睡在我的屋門口,嚇了我一跳,真是搞不懂他想幹嘛”王一撓了撓頭說道,好像都是些小事一樣
她其實應該感覺到了點什麽,但是沒有往別的方面去深入想,畢竟那是一個傻子,她要聰明一些
我點了點頭
“睡覺的時候關緊門窗,有什麽事及時跟我和李飛說”
“知道啦,不會有事的,他可能就是好奇,沒見過陌生人,過幾天就好了”
而後一路無話
我們要去劉嬸子的田裡,他們夫妻倆正在乾活,我們也要去幫點忙
畢竟我們每天隻工作一個半小時,卻佔了村裡三個人的口糧
十幾分鍾後,我們到了田邊,水稻已經抽了穗,這時候最需要營養。可是這裡沒有化肥,只能依靠人和牲口的糞便,或許拔草也是一種方法
那個孩子也在,不對,應該說那個男人也在,他是劉嬸子的孩子,不是我的
他正掐著一根稻子在手裡把玩,稻子乾癟細小,就像那個男人的身形一樣
劉嬸子看到了我們,熱情的向我們打著招呼,劉叔擺著手,喊我們別下來,說這個活我們乾不了
他們夫妻有著人類原始的善
那個男人也發現了我們,他扔掉了手裡的稻子,跑到一旁的土包後面躲著看我們
王一已經挽好了褲腳,她的小腿很白,很漂亮。她下了水,我沒有攔她,我了解她,她是這樣的性格
我也下了水,水有點涼,很渾濁,王一不停的向我顯擺著她在水裡發現的新鮮玩意,她笑的很好看,但我並沒有什麽感覺,只是單純的覺得好看而已
我接著彎下腰拔著雜草,背後卻突然傳來火辣辣的感覺,像是被馬蜂叮了,又不太像,那種痛苦不是從皮肉鑽到心裡,而是從我的心扎到了皮肉
我轉身看去,是那個男人,他正死死的盯著我,眼睛裡全然沒有了羞澀和害怕,而是像刀子一般,尖銳又惡毒
他讓我有些害怕
王一見我突然停下來看著後面,問我怎麽了,我沒有回答,我現在很冷。她拽了我一把,把我從那個眼神裡拉了出來
我告訴她沒什麽,但是額頭已經滾下了汗珠,我知道當時我的臉色肯定不好,我能感覺到。王一突然替我擦了下汗,她看出我的臉色很差,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搖了搖頭
她這個時候很像個女人
忽而背後的刺痛感又加深了一分,但等我再回過頭,卻什麽也沒有看見,包括那個男人
我們一直忙到快天黑才回去。到了劉嬸家,門口有三個人,是李飛還有兩個男人,我見過他們,中午的人群裡就有他倆
李飛看見我們就跑了過來,還有那兩個男人也是,不過李飛跑向的是我們兩個,那兩個男人跑向的是王一
他們想邀請王一去家裡給孩子教英語,順便再吃個飯,可我卻記得他倆並沒有帶孩子去聽課,他倆沒有孩子。
旁邊的劉嬸子把王一拉進了屋裡,劉叔也上前,好像跟那兩個男人在爭論著些什麽
我和王飛進了屋,那個孩子,不,那個男人早就回來了,眼神依舊躲閃害怕
我突然感覺他不傻,他認識路,也認識王一,更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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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31號晴
我又感冒了,人生中第七次感冒
我都記著
都是這幾個大學生
他們又去上課了
從他們來了
這個村子就被改變了
我能感覺出來
我忍不住去聽他們上課
那個好看的女孩最可惡,她說她教的是英語
我知道什麽是英語,我是一個大學生
她的聲音甚至都不如驢尾巴
連噪音都不算
那根本不是一種有文化的人能發出的聲音
我感覺那不是一種語言,就是她瞎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