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右後側的弓手持刀向右橫跳,想要突襲卡萊思。他原本以為卡萊思會繼續沿著荊棘陣的邊緣向前移動,可跳出去的一瞬間他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卡萊思消失了。
左後側弓手目睹了同袍被雷鳴波擊中,瞬間燒成了骨架後又被摔碎,被嚇得心驚膽顫,本能地向神廟大門的方向慢慢退去。
突然,他看見卡萊思從一棵藤蔓的後面閃出身型,左手寒光一閃,兩支弩箭一前一後向他襲來,一支射向他的上半身,一支射向他的下半身。他驚嚇之余根本來不及躲閃或格擋。
噗,噗。兩箭分別射中了他的腹部和右腿膝蓋。
他強忍著劇痛沒有倒下,後退到神廟大門旁的圍牆邊,靠著牆舉弓瞄準卡萊思。
但卡萊思又一次消失了。
右側的弓手被同袍的慘叫吸引了注意力,他轉頭看到同袍受傷嚴重,立刻向他所在的位置奔來。
就在這時,他聽到同袍突然大聲呼喊:“別過來!小心你的右側!”他停下腳步轉向右側。
為時已晚。
卡萊思從荊棘陣中向他衝了出來,同時向他射出了兩箭。距離太近了根本來不及格擋,他只能睜著眼等死。
然而,這兩支箭從他身邊掠過,並沒有射中他。
他還在遲疑的時候,卡萊思的短劍已經攻了過來。
劍刃砍向他的右肋,他下意識地將彎刀從下向上外撩進行格擋,卻什麽也沒有擋到。原本砍向他右肋的劍忽然翻轉,劍刃朝上,沿著他的右臂向上襲來。
哢地一聲,劍刃砍中了他的脖頸,切開了右半邊的氣管和脊椎。鮮血不停地噴湧而出,他倒了下去。
牆邊的弓手在提醒同袍的時候就已經舉弓瞄準了,但卡萊思選擇的出現方位極其巧妙,三個人正好連成一條線,每次想射擊都被同袍的身體擋住。
忽然,他看到那兩支沒有射中同袍的弩箭正在向他襲來。他這才明白,原來卡萊思一開始瞄準的就不是同袍,而是自己。
他本能地舉弓格擋。一支箭射中了他持弓的左手,另一支則擦著他的耳朵掠過,插進了牆裡。
他把弓扔掉,右手抽出彎刀。腹部、右膝、左手,鮮血從三支箭頭的邊緣不停向外流。他用彎刀尖抵著地,撐住自己的身體。就在這時,他目睹了又一位同袍的死去。
卡萊思看到身受重傷的弓手已經不能再射箭,並且無法移動,對她已造不成威脅。她重新上好了兩支弩箭,舉弩提劍又走回了荊棘陣中。
在這一切發生的同時,埃薩和首領也展開了肉搏戰。首領趁埃薩的右手電光還沒完全消失之前衝了過來,恐怖的連枷從天而降。埃薩沒有辦法,只能雙手舉起橡木杖迎向這氣勢磅礴的一擊。
在首領看來,只要能保持近身纏鬥,讓這個德魯伊沒空施法,他就應該不是自己的對手。埃薩企圖用木杖擋住他這重達三十斤的銅連枷的愚蠢舉動更證明了他心中的猜想。
然而,他期待的木杖碎裂繼而埃薩的頭骨碎裂的聲音他都沒有聽到。
鐺的一聲,滿是尖刺的銅球砸在光滑的橡木杖上,發出了金屬相擊的聲音。連枷竟然被木杖彈開了!
首領這一擊的力量動用了全身之力,更因為他小看了埃薩的力量,沒有做好會被彈開的準備,激蕩之力差點讓他的連枷脫手。他被連枷拖拽著向後退了兩步,這才再次握緊。
首領大惑不解的同時,
埃薩也在暗暗叫苦。 幸好他在看到首領和跳躍者試圖接近他的時候就先施放了橡棍術,讓本就強度似鐵的橡木杖變得更加堅硬,這才堪堪擋住了首領的全力一擊。
即便如此,巨大的激蕩之力從木杖傳到他的虎口、手臂、肩膀、後背、腰椎和大腿,一直傳到腳踝,把他全身的骨頭幾乎震碎。橡木杖雖然被加強了,但他自己的這幅身體顯然無法承擔如此巨力。
他趁首領愣神的功夫,伸手掏出一把碎橡樹皮拍到自己胸口。瞬間,他的皮膚發生了變化,從頭到腳,像是長了一層堅硬的橡樹皮。
首領看到埃薩的變化,知道這是他在給自己增加防護,便立即再次出手。
他舉著盾衝向埃薩,想利用自己的力量撞倒埃薩,以把對方拖入地面肉搏戰。
埃薩看到對方舉盾衝過來,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圖,拿出一條螞蚱後腿扔在自己的大腿上,使用跳躍術向自己的右側橫向跳出五米,首領這一擊又落空了。
埃薩在心裡思考到底應該用什麽法術打擊首領。
既然雷鳴波不能奏效,那麽同為閃電力量的召雷術效果肯定也不會好到哪去;現在首領離自己太近,再次使用荊棘叢生的話會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也不是一個好辦法;風牆應該能暫時阻住對方的衝鋒,但對他造不成什麽實質性傷害;唯一可能有效的是定身術,但施展定身術需要用到鐵塊,如果一擊不中,他就會因為觸摸了金屬而短時間內無法再使用大地之力。
埃薩發現,自己竟然真的沒什麽辦法能應對這個壯如野牛還能抵抗雷電的持盾戰士。
他向荊棘陣中看去,看到卡萊思正在藤蔓間穿梭,向他們所在的地方跑來。
“那就硬碰硬吧,不信二打一還打不贏你。”埃薩心裡想著,右手持杖,左手施法,一根因為大地之力加護而異常粗壯而結實的荊棘之鞭出現在他和首領之間。
卡萊思跑到荊棘陣邊緣,和埃薩對首領形成夾擊之勢。她毫不猶豫地發射了第一支弩箭,射向首領沒有盔甲保護的小腿。
首領在埃薩看向荊棘陣的時候也發現了正在奔襲而來的卡萊思。
他猜想,這大概代表著他的同袍們已經全軍覆沒了。
但還來不及多想,一支弩箭就向他下半身襲來。
他側身舉盾,弩箭插在了木盾上。這時,一條布滿尖刺的藤條向他迎面掃來。
他向後一撤,堪堪躲開了利刃般的尖刺。同時,又一支弩箭襲來,還是射向他的小腿。
他再次挺盾,弩箭再一次插在了盾牌上。又是一陣勁風襲來,荊棘之鞭再次襲來,還是掃向他的臉,他舉盾擋住。荊棘之鞭打在盾牌上,一些尖刺被折斷了,但又有新的尖刺源源不斷地生長出來。
卡萊思早就知道,在這樣一個全身盔甲的持盾戰士面前,弩箭不會有任何效果。但她還是重新取箭上弦,繼續朝首領的小腿射擊,埃薩也繼續用荊棘之鞭攻向首領。首領邊擋邊退,漸顯頹勢。
首領也明白了卡萊思和埃薩的意圖,他們就是要用這種攻擊方式讓自己上下不得兼顧,從而露出破綻。首領知道,這樣耗下去他一定會輸,他要放手一搏。
當又一次荊棘之鞭撞上盾牌後,首領用盡全身力氣將連枷擲向了埃薩,自己則完全挺起盾牌全力衝刺撞向卡萊思。
帶刺的銅球拽著銅鏈和銅柄向埃薩襲來。
埃薩左手的荊棘之鞭太大太長,根本來不及收回來擋住連枷,單手持杖擋住連枷也不太現實。他不得不扔掉了橡木杖,再次掏出一根螞蚱後腿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向右後方一躍而起。
連枷帶著勁風擦著他的鞋底呼嘯而過,重重地撞在了神廟的圍牆上,砸碎了幾塊石頭,圍牆轟然倒塌。
首領本來就沒想過連枷能真地傷到埃薩,這樣做只為了能拖住他,讓自己對卡萊思的全力撞擊不被埃薩的魔法干擾。
卡萊思看到首領衝過來,迅速向左側跑開。
首領一擊落空,迅速轉向,再次向卡萊思撞去。卡萊思迅速右移,再次進入荊棘陣中。她本想把首領引進來,借助荊棘之力將他擊敗。但首領第二次落空後非但沒有減速,反而繼續向前衝去,他的目標是剛剛落地的埃薩。
卡萊思心裡暗叫不好。
埃薩沒有她這麽快的反應能力,她不知道埃薩能用什麽方法躲開這次衝擊。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盡力拖緩首領的速度,給埃薩爭取施法時間。
首領的後側方現在完全暴露在她的視野裡,這是唯一的優勢。
她迅速射出兩箭,一箭射中了首領的後背,被骨製盔甲彈開,另一箭則射中了右腿小腿。
首領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發出了憤怒的嘶吼,但這點傷勢還不足以讓他的速度變慢。
卡萊思也開始向埃薩所在的地方狂奔,同時向首領的腿部甩出輕弩,試圖打亂首領奔跑的步調。
奈何她的力量本就不大,輕弩重量又輕,這一擊雖然擊中了,但對於壯如野牛的首領來說就像被小孩拿石塊砸到了一樣,同樣完全不能拖緩他衝刺的速度。
在卡萊思做這些動作的同時,埃薩舉起左手,荊棘之鞭變得堅硬而筆直,指向衝過來的首領。
盾牌撞在藤條上,被折斷擊碎的枝杈和尖刺向四周飛去。首領感覺到了盾牌上的壓力,但他咬緊牙關,速度依然沒有減慢。
埃薩又舉起右手,另一條荊棘之鞭從右手掌心長出,迅速變粗,並一圈一圈和左手的荊棘之鞭纏繞在一起。兩條藤條纏在一起,狀如一棵粗壯的樹乾,筆直地抵住不斷向前衝擊的盾牌。
終於,荊棘之鞭在大地之力的加護下獲得的強大生長之力佔據了上風。首領礙於盾牌上越來越大的阻力,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就在此時,卡萊思正好也衝到了首領的左後方。
她出劍刺向首領的手腕,希望以此逼迫他放棄盾牌。但此刻的首領如果松掉盾牌,那粗如樹乾的藤條就會將他貫穿。他只能選擇稍向後撤,讓卡萊思這一劍刺在了盾牌的側面。
他雖然隻想後撤一小步,但卻被藤條強大的生長力量逼退了好幾步。
卡萊思原地躍起,從盾牌斜上方刺向他的咽喉。他不得不抬高盾牌,以擋住這一擊。
這時,埃薩突然停止了施法,藤條瞬間變軟變細,唰地一下落在了地上。
盾牌上突然沒了阻力,讓首領不自覺地開始向前衝。並且由於剛剛抬高盾牌的動作,加上右腿的箭傷,使他的重心開始不穩,腳步開始踉蹌。
卡萊思在空中將短劍交到左手,反手持劍,落地的同時單膝跪地順勢一劃。
劍刃劃破了首領左腿的肌肉,傷口外翻,能清晰地看見裡面的骨頭。首領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
首領不甘地嘶吼著,用力翻過身坐起來。
卡萊思的直覺警鍾突然在她的腦中敲響。
她暗叫不好,立刻衝過來,一劍砍向了首領的脖頸。
哢!首領的頭顱應聲飛出。
同時飛出去的,還有他用盡最後的力量擲出的盾牌。
盾牌帶著他最後的憤怒飛向了埃薩。
埃薩沒有預料到首領竟會頑抗到如此境地。距離太近了,他來不及做任何事情。
卡萊思看見埃薩雙臂交叉護住了自己的頭和胸。刹那間,盾牌已至。
盾牌的邊緣撞上了埃薩的手臂,發出了木頭與木頭相撞的沉悶響聲——效力得到了加持的樹膚術在此刻救了他一命。
即便如此,他還是被擊退了好幾米遠,摔倒在地。最先接觸到盾牌的左臂尺骨被巨大的衝擊力撞斷了。
卡萊思焦急地跑向埃薩,把他扶起來,掏出一顆神莓塞到他嘴裡。埃薩咀嚼了兩下便囫圇咽了下去。也許是因為大地之力的加持,原本只能治些小傷的神莓竟然把他的骨折治好了。
“你有沒有受傷?”埃薩抬頭問卡萊思。
“我沒受傷。你檢查一下自己還有沒有其他的地方受傷了?”卡萊思心急如焚。
埃薩站起來,從頭到腳感受了一遍,又做了幾個動作,發現並無大礙,卡萊思這才放心。
“都死了麽?”埃薩問卡萊思。
“還有一個沒死,但是也失去戰鬥力了。”
“走,過去問問他,看他知道些什麽。”埃薩走到一旁, 撿起自己的橡木杖。卡萊思則撿起輕弩,背在身後。
魔法時效已過,所有藤蔓都消失地無影無蹤。
埃薩和卡萊思望向神廟大門,那個身受重傷的弓手正低著頭靠牆坐著,一動不動。
等走近了才發現,弓手的彎刀、短弓和印有肅月教標志的黑色尖頂鬥篷已經被整齊地擺放在一旁,而弓手早已氣絕身亡。
兩人各歎了一口氣。從首領到弓手,這幾個肅月教徒都那麽剛烈。
“值得嗎?”埃薩看著弓手,又看看躺在遠處的首領,“你們只是別人的棋子啊。”
“我們又何嘗不是呢?”卡萊思看著他,凝重的目光裡帶著一絲悲憤。
“趕快去把這件事結束吧。”埃薩努力壓製著他內心的怒火。
他恨把這些視死如歸的教徒視為草芥的肅月教幕後指使者,也恨這個世界上所有為了一己私利機關算盡的權力掌控者;他恨密教神諭中提到的即將給世界帶來浩劫的魔王,也恨那些通過人類之手去和魔王博弈的神。
他甚至開始怨恨起了塔拉帕。十年前,正是塔拉帕利用他們夫妻的愧疚感把守護寶物的重任強交到他們手上,而這原本應該是身處高位的塔拉帕為了守護這個世界應該盡到的責任。
“這些戰鬥都是無意義且可以避免的。”卡萊思冷靜的話語打斷了埃薩的思緒,也澆滅了他愈發滋長的怒火。她看向埃薩苦笑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和十年前相比,我們真的老了。”
埃薩也笑了,沒再說話。兩人走出神廟,向東側森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