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北地屬國。
朔風吹過,草原上草木隨之伏動。一隻兔子從山丘上的洞穴中竄出,稍稍停留,靜靜地凝視著山丘下鮮卑部落的氈帳,突然後腳一蹬隨之而走。
氈帳外,都泥正在溪水旁處理著一頭黃羊,身旁幾名孩童留著哈喇子,盯著黃羊蠢蠢欲動。
都泥是北山部落中出了名的勇士,這頭黃羊乃是他所獵。百騎長本想要去,蓋因春季黃羊北返塞外草原此時很難捕到。不過卻被都泥毫無猶豫地拒絕,這是他的獵物,擁有《北律》的保障,誰也無法剝奪。
《北律》乃單於命人所作,根據草原上習俗專門制定而成,聽說不過數千字而已,由上一級的千騎長保障律法的實施。自己不過是聽季安答科普《北律》時聽過,卻記了下來。
都泥將黃羊皮上的肉剔除乾淨,交給大兒子拓真,說道:“把黃羊皮洗洗,拿給你阿娘,過些天有漢人來收,能換不少糧食。”
“好!”
黃羊的皮通過漢人加工可以作被褥,或外袍避寒。故而關中的漢人常有人來收,價格給得不錯,甚至會用谷物來換。
他曾隨單於征戰東邊,經過關中,那裡有一座宏偉到令人目眩的城市,周圍居住著十幾萬的人口。漢人喚其為“長安”,聽千騎長說長安的意義是‘長治久安’。
以往來自長安的商人很狡猾,他們給的錢很少,或者用便宜的東西來換。但隨著前些年漢人天子當了單於,長安的商人安分很多,甚至有官吏用鹽、糧大批量買馬,這讓他們的日子好過了很多。
總體來說有了單於他們的日子便好過了很多,這讓都泥對這單於很是喜歡。至於隨單於征戰,讓都泥更喜歡。不像跟首領打仗,需要自備糧草。漢人單於很是大方,一路上都有提供米糧吃,不用自己出糧,打贏了還有賞賜可以拿。
拓真拿著黃羊皮,指著黃羊的尾巴,問道:“阿耶,尾巴不賣嗎?”
“不賣,季安答要。”
黃羊的尾巴毛可以拿來當做毛筆,品質甚好,價格亦是不低。不過他答應過季安答,要送他黃羊尾巴當做毛筆。
“季比德真(書記官)要來?太好了!”拓真興奮地問道。
拓真及幾名孩童很是興奮,紛紛將這則消息告訴給部落中的其他人。
眾人口中的季比德真,便是季西。隨著大漢深入治理鮮卑、匈奴等部的需要,將軍中資歷深者,精通胡事的基層士官外放至國、道上,輔左骨都侯及千騎長處理政事。
季西生活在隴西,取了個羌女做老婆,對羌事很了解。至於胡事,勉強知道一些,至於鮮卑語的話,和同曲的鮮卑斥候學過皮毛。
加上他打了十幾年的仗,隨軍也認識些字,想著人也老了,希望過幾年安穩的生活,也給孩子留點家底,就硬著頭皮擔任了車蓋道千騎長的屬官比德真。
千騎長負責處理道內的行政、司法、軍事、貿易以及官吏的任免等事務。由於千騎長多是粗鄙,處理不清事務,也為了加強控制胡部。大漢向千騎長派遣了乞萬真(翻譯)、比德真(書吏)、烏矮真(商吏)等屬官,輔助他們理事。其中以比德真官(書吏)最高,相當於縣內的主簿,負責行政、司法。
雖然有些千騎長對屬官的到來不太歡迎,隨之相處這些知曉胡事的漢、羌人確實給各部落帶來好處,關系也慢慢地相處融洽起來。
季西在隴右集中培訓了一個月,便外放到了車蓋部。適應了幾個月,憑借著他出色的箭法,自身的悍勇,與鮮卑勇士相處融洽,甚至還和都泥結為安答。
“來了,季比德真來了。”孩子們歡呼著。
季西騎在馬上,領著數十騎,帶著幾輛馬車到了部落內。隨車而來的還有舊稱五鬥米教,現稱道教的道士,他們極其受歡迎。生病的孩童、成人、老人簇擁了上去,二名道士尋了一個地方,為生病的人把脈、問診。
一名北地郡內的小商販招呼著周圍的婦孺,叫賣著手上的生活物品。一時間北山部落內聲音此起彼伏,數百人的部落頓時很熱鬧。
此時的季西正與都泥抱在一起,大笑著相互問候身體是否安康。
篝火旁,季西端著馬奶酒,與都泥、百騎長北山陀谷交談著正事。
“單於三、四月要打逆魏,下令各國、道要出兵,千騎長命咱們北山部出五十騎隨軍征戰。”季西抿著馬奶酒,說道。
在季西擔任比德真後,奉北台詔令及北地屬國(國)政令,理清車蓋部(道)所有人口,其中北山部(落)總人丁數六百余人,有百余帳之數,根據《北律》中二帳出正兵的規定,故需出五十騎從軍征戰。
北山陀谷舉著酒囊,敬了下季西,說道:“比德真,按二帳出正兵估算,這場戰規模應該不小,至少比去年春季打逆魏時人多。”
季西略有醉意,不以為然地說道:“差不多,應該會再多些。”
都泥倒吸了一口涼氣,比去年人多,那豈不是有十幾萬人,那也太多了吧!
季西抓起一片黃羊肉,送入嘴裡,說道:“百騎長盡快讓部落兄弟準備好,自備弓失馬匹,三日後聚於千騎長帳下,一同前往關中,勿要延遲。”
北山陀谷吃得滿嘴油,說道:“放心,我心中有數,自當曉得。就是不知,我家長子何時前往成都?”
大漢為保證各級胡人君長的利益,保證他們世代襲職,不過需要入成都學習方可。
第一批的部落貴人子弟已經進入成都學習讀書了,成都內講師、博士們在頭一年重點傳授漢胡一體、用夏變夷等思想。告訴他們華胡皆乃炎黃子孫,有所不同在於文明而非出身,只不過漢人的思想較胡人的文明正統及先進而已,並無區別。
總而言之,大漢主要是希望讓這些來自部落的貴人子弟成為中堅力量後,靠近關中、隴右、涼州的胡人漸漸漢化,或成為歷史。畢竟屠刀是達不成這種效果的,相反只會招致越來越多的暴力反抗。
保證胡人的生存的穩定以及社會階層的躍遷通道,可以潤物細無聲地達成這一切。不會某一天大漢一統天下後,再出個禿發樹機能什麽的,直接和西北胡人說,漢人欺負我們,現在大夥反了他!
畢竟現在的天下總體上是地廣人稀,人均資源充沛,穩定下來不能說大富大貴,但是說吃飽肚子安康生活還是可以的。
“春月大會後, 一同前往成都。”季西看了眼都泥,說道:“有軍功者卓,子弟亦能前往成都。”
“好!謝安答”都泥收回羨慕的眼神,振聲說道。
北山陀谷將油脂的手往身上抹了抹,諂媚地問道:“比德真,部落中百姓欲習耕種,不知國、道可遣官吏教授否?”
靠近北地郡的北山部,見證了漢人耕種的富裕,部民多有羨慕。而作為首領的北山陀谷亦是眼熱,因為他或許可以效彷漢人官吏收取漢民賦稅般,收取部落的賦稅。
季西抓著胡子,遲疑說道:“這件事,需要某上報北台及單於才能確定,某沒有這個權利。”
北山陀谷舉起酒囊又敬向季西,說道:“既然如此,有勞季比德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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