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十分寧靜。
盧通突然問道:“邪法是欲鬼給的?”
有傳言,邪法由欲鬼所創。
人或妖死後,神魂空間隨之崩潰,殘魂也很快灰飛煙滅。
若死於霧中,神魂空間崩潰,殘魂可以存活片刻。若是消散之前,聚斂到足夠的陰靈, 可以化為霧鬼。
霧鬼離不開陰靈。
欲鬼則不同。
欲鬼,不單有殘魂,還有一部分神魂空間。可以離開灰霧,藏入人身,肆意施展手段。
最常用的手段便是——邪法。
外用霧鬼圍困,內用邪修作亂, 最後再蠱惑幾個大人物。
很簡單、老套的法子, 可是卻屢屢得手,數千年來攻破無數城池。
五小姐沒有接話, 開口道:“既然答應幫我,今晚去殺一個人。”
“誰?”
“圓光劍宗,牢牛。”
背後幾尺外,祖離的屍體傳出十分濃鬱的血腥。
盧通一聽便明白,又是殺人栽贓。
人一殺,留下祖離的屍體,再放一枚尖刺,最後由祖夫人出面蓋棺定論。
如今鬼霧彌漫,人死了不能入土,等祖明京回來,屍體都燒成渣了。
只不過,牢牛不是最佳選擇, 殺牢牛明顯不如殺他。
“這些招數騙不了祖明京。”
五小姐勾起嘴角, 道:“我何必騙他?”
“你不怕祖明京殺你?”
“他未必會下手。
”
五小姐搖了搖頭,取出一壺酒, 倒了兩杯。先喝了一杯, 然後探身遞過另一杯。
盧通看向杯中。
酒色赤紅,像剛流出的鮮血。
“放著富家小姐不做, 卻受欲鬼引誘殺人煉寶,可惜了。”
“可惜?師兄來傲山城有些日子了,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他抬頭看去,靜靜等候。
五小姐張開嘴唇,唇內長舌如血。
“生在祖家,少爺是送命鬼,小姐是藥渣子。”
“什麽意思?”
五小姐眼神一黯,道:“老大、老二,都是用命給祖家賺銀子;祖、孔世代聯姻,老三嫁去了孔家,凡是進了孔家的女人,這輩子修為再無寸進。”
“邪法?”
“雙修法門,以陰助陽。”
盧通陷入沉默。
這一家子……
難怪當年祖明京可以下狠手,殺死六個親兄弟。
“你既然敢賭,有幾成把握?”
五小姐看了一眼盧通面前的酒杯,杯中酒紋絲未動,臉上露出笑意。
“五成,和殺死師兄的幾率一樣。”
他不禁失笑,道:“你太低估擒氣宗了。”
“是嗎?”
五小姐笑容更加燦爛,嘴唇上一抹鮮紅開始流動。
像有一條細蛇在唇脂內遊動。
一股紅霧升起, 香氣驟然變濃。
盧通立即封住孔竅,道:“停!”
五小姐舔了下嘴唇。
紅霧褪去,香氣變淡。
他低頭看了下長須,短短兩息,幾根長須已經垂下去。
“欲鬼教你的?”
五小姐沒有回答,低頭拿起酒壺,又倒了一杯酒慢慢飲下。
長幾上,盤子裡的嚦猴放了許久,滲出一縷縷殷紅血線,和杯中酒液一模一樣。
盧通心中十分忌憚。
萬幸多了些小心。
聞上幾口,尚有反抗之力;若是吃一口、喝一杯,估計回天無術了。
毒、血、邪法,再有一本功法的話,幾乎就是一門完整的傳承,偶爾得到邪法不會這麽完整。
大概率是欲鬼所傳。
“城裡有幾隻欲鬼?”
“不少。”
“告訴我哪個人是欲鬼,我幫你渡過此關。”
說完,他又補充道:“不能和金丹大修士有關。”
五小姐似乎沒有聽到前半句,問道:“怎麽幫?”
“祖明京薄情重利,只有活著比死了有用,他就不會殺你。”
“我知道,那五成生機就在這裡。”
“你一個人的用處太小。若是我出面保你,即便不是十成把握,最少也有七八成。”
五小姐眼神微動。
盧通試著孔竅,香味已經完全褪去。這才放心下來,十多根長須一起吸入空氣。
“師兄沒有這麽大的面子。”
“再加上一個商會呢?北起截水、南至金池、西抵深山、東達沙漠。兩家合作,我可以向祖明京提議,祖家由你出面。”
片刻沉默。
五小姐堆起笑容,取出一壺酒,又換了個酒杯,倒滿酒後探身遞過。
“放心,這杯沒毒。”
酒色仍是通紅,不過似乎變得清澈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沒有端起。
“如何?”
五小姐無奈地笑了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小妹的性命,全都托付給師兄了。”
盧通點了下頭。
“欲鬼呢?”
五小姐避過不談,也問道:“牢牛什麽時候殺?”
“殺牢牛,你還嫌仇家不多?”
“可是……總得有個明面上的交代。”
他略作思索,道:“栽給欲鬼,它們一定幹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比牢牛更合適。”
五小姐低下頭,陷入沉默。
盧通默默歎了口氣。
欲鬼,太多疑了。
永遠在考慮下黑手,不能有一絲信任。
“師兄,你不怕我聽信了蠱惑,打開城門把霧怪放進來?”
“與我何乾。”
“那,師兄晚上十時過來,記得不要帶外人。”
“好。”
……
園林中,一棟二層小樓內。
盧通坐在桌邊,一邊沏茶、一邊略作改良的講述今早遭遇。
越神馭坐著對面,靜靜傾聽。
喝完三壺茶。
他終於講完,道:“師姐,今晚一起出手如何?”
越神馭神色複雜,深深地吐了口氣。
“師弟,今早之行太過魯莽。你可知道遭遇不測的同門,近三成死於欲鬼算計。”
“災劫臨門,避無可避。師姐,五小姐早就盯上我們了。即便不上門,也遲早被算計,不如主動一些。”
修行至今。
外有諸多妖獸的神通,內有《三元甲》的保命金氣,此外還有神女淚等。
即便不能橫行無忌,也有幾分報命的本錢。
越神馭緩緩平複心緒,問道:“師弟是否斷定,五小姐體內有欲鬼?”
“十有八九。”
“看來這隻欲鬼所圖甚大。”
盧通有些疑惑,道:“什麽所圖?”
“我聽過一些傳聞,此前有欲鬼主動來投,協助師叔斬殺其他欲鬼。 ”
他第一次聽說此事,不禁有些羨慕,道:“送上門的大功,哪位師叔這麽好的運氣?”
“好運?”
越神馭神色微沉,緩緩搖了搖頭。
“一次成功、百次成功,失敗一次便是萬劫不複。最後那位師叔被欲鬼所惑,害得一座近千百萬百姓的巨城淪陷。”
盧通神色微怔。
“師弟,欲鬼的所圖不在一時,即便真佔了便宜,也千萬不可大意。那位師叔就是前車之鑒,稍有疏忽,百年修行全部成空。”
他有些心神不寧,即便有所堤防,也從沒想過竟然算計得如此深遠。
思索許久,拱手道:“多謝師姐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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