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臨時酒樓。
由一間間木屋互相堆疊、拚湊而成,木屋用料不俗,表面紋飾精美。
門口沒有牌匾,而是掛了一條幡旗,旗上寫著“風中樓”。
二樓窗口處。
盧通獨自坐在桌邊,聽樓下的修士談話。
酒樓客人不少,不過大部分都在一樓。
他本來也坐在一樓。
只是如今修為深厚,面相凶惡,在樓下坐了片刻竟然沒有一人敢吱聲。
這才移步到樓上。
“三子,猴兒呢?”
“他今天不來,休息一天。”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平時有活兒搶著乾,今天舍得歇一天?”
“換你你也舍得。昨天猴兒追隨的仙長殺了一隻霧鬼,一道法術都沒出,白得十兩賞銀。”
“呦!哪個宗門的仙長,出手這麽闊綽?”
“法甲宗。這位仙長明天還要去殺鬼,到時候一塊去?”
“早不說!我都答應了解木宗的仙長,往後半個月隨時聽候差遣。”
盧通聽了一會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略作思索後,側過身子看向一旁。
二樓除了他以外,還有兩個白衫女修正在吃東西。
這兩人氣息縹緲,有些捉摸不定,而且所穿白衫一模一樣,很像宗門弟子。
幾息後,兩人對視一眼,猛得轉過頭。
盧通拱手道:“擒氣宗,盧通。”
二人放下筷子,拱手道:“九遊劍宗,新朝、新露。”
“二位道友專程過來誅殺霧鬼?”
其中一個年長些的開口道:“受奉燭宗所邀,前來助陣。難道道友不是?”
盧通搖了下頭,道:“我過來已久,此番奉燭宗請了多少同道?”
“已有十三家宗門的近百弟子過來,尚未趕至的不知道還有幾家。”
“多謝二位告知!”
“道友客氣了。”
他回過身子,低頭思索。
法甲宗、解木宗、九遊劍宗。
奉燭宗下了大本錢,廣邀各宗弟子前來助陣,看來準備保下傲山城。
盧通默默端起茶杯,心中開始斟酌。
本來打算先打聽一下孔家,然後趁破城的時候,混入孔家去找孔麟兒。
現在看來,此路似乎行不通,得換其他法子。
……
找貨、比價、采買、搬運。
一群人晝夜不休,連著忙了兩天,所有東西很快置辦齊整。
一輛輛獸車,車輪深深地陷入亂石中,再次鑽入灰霧。
車廂內。
盧通靠坐在老位置,問道:“這兩天去哪裡了?”
祖萬易手裡拿著一本帳冊,紙上標滿了貨物、銀兩,神色十分欣喜。
不單是嘴角彎起,眼角也帶著喜色。
“這趟可以賺五萬多兩。”
“看來祖明京說的對,你以前沒有接觸過祖家的生意。”
他有些意外。
看祖萬易的模樣,像是真的有興趣打理生意。
“祖家的生意,當然不會交給一個即將外嫁的女兒。”
祖萬易看著一筆筆銀兩,盤算了一下,道:“再多走幾次,就可以著手煉製飄香血池。”
“欲鬼的邪法?”
祖萬易笑了下,沒有解釋。
盧通搖了搖頭,道:“可惜,這種生意賺不久,說不定這次已經是最後一筆。”
“為什麽?”
“十幾個宗門派出弟子馳援,他們可不是來送死的,你們擋得住?”
說話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祖萬易。
祖萬易錯開視線,低頭看向帳冊,道:“這種事情我如何知道?”
他心頭微動,又問道:“擋得住修士,那麽奉燭宗的無夜燭呢?”
祖萬易毫無反應,像是沒有聽到。
盧通有些捉摸不定,輕輕歎了口氣,轉頭看向窗外。
灰霧朦朧。
凶險莫測。
一群群霧怪、一隻隻霧鬼,雖然看不見,但是肯定潛伏在不遠處。
“欲鬼,引一隻霧鬼過來,我還缺點鬼血。”
“好。”
“嗯,真行?”
“一隻鬼,十個人。”
……
傲山城內。
一輛輛獸車停在倉庫附近。
其中幾個車廂表面布滿傷痕,旁邊擺著一具具屍體。
搖星微微皺起眉頭,低聲道:“有欲鬼在,怎麽會被襲擊?”
“欲鬼奸詐。”
盧通掃了一眼,神色毫無波瀾。
一大功、十小功,全了。
小功已經收入囊中。
大功還捏在手裡,等大局定下再殺鬼取血。
搖星遞過一個儲物袋。
“這是你的那份,一共五萬兩,下次再出城時我去找你。”
“還有下次?”
他接過儲物袋,沒有清點直接綁在腰帶上。
傲山城是奉燭宗的地盤,所以這筆交易由搖星等人拿走大頭,盧通、祖家都是兩成。
五萬兩比祖萬易算的少。
盧通現在顧不上幾千、上萬兩銀子,問道:“外面各宗門的道友已經趕來,還不徹底掃清霧鬼?”
“不知道,或許與鬼穴有關。”
鬼通過洞穴,蔓延向南北、東西。灰霧、霧怪、霧鬼,大多通過鬼穴遷徙。
傲山城外,最少有一口鬼穴。
二人分別。
他走在街道上,經過一家書店時突然停下腳步。
書店還在經營。
門口掛了一個白木板,上面寫著“一斤吃的一本書”。
一斤上面有兩個塗抹過的痕跡,原來是“五斤”、“二斤”。
盧通走進書店。
環視一周,櫃台後、書架間全部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桌椅上還積了一層塵土,顯然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咚、咚。”
他敲了兩下門,喊道:“掌櫃的?”
“嗯?”
櫃台後面響起一聲細弱蚊蠅的回應。
他走過去,探出身子。
櫃台後, 一個圓臉修士正躺在靠椅上眯著眼睛,懷裡抱著一本破書,嘴裡咬著一條寸寬的紙條。
正在一下、一下,十分緩慢的咀嚼。
盧通長相凶惡,不似常人。
圓臉修士心中十分驚詫,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接著又重新眯起。
“自己找。”
他笑了下,看見櫃台下面的錢罐子,伸手拿起了搖了下。
“叮鈴……”
幾個銅板滾動,發出清脆聲響。
盧通直接把錢罐放在櫃台上,問道:“書能吃?”
“不想吃人、也不想被人吃,只能吃書了。”
圓臉修士閉上眼睛,嘴唇繼續蠕動。
他搖了搖頭。
城裡還沒到吃人的地步,只不過想吃東西,得放下一些臉面等。
偏偏有些人把這些看得比命重。
盧通取出一根肉干,一手撐住櫃台、一手伸出去,在圓臉修士鼻子前晃了幾下。
嘴唇緩緩噘起,緊接著眼睛睜開,從開始的一條縫很快變得滾圓,最後冒出精光。
他松開手指,肉干掉下去。
圓臉修士看著胸口上一指長的肉干,咽了下口水,遲遲沒有伸手。
盧通微微點頭。
“買書,有沒有和孔家有關的書?”
手掌閃過,肉干消失不見。
圓臉修士重新躺下去,雙目緊閉,嘴唇、下頜、腮幫子開始瘋狂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