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邊攤吃過早餐,曹志強就打了個人力三輪,直接去了紅光出版社。
沒辦法,現在除了出版社,其他地方都不太方便去。
來到出版社後,發現整個出版社就倆人,一個是會計兼人事的牛淑芬, 另外以一個則是出納兼行政的田慧芬。
牛淑芬不說了,就是當初的牛大姐,年近五十,屬於紅光機械廠的元老派。
田慧芬則是余德利找來的,今年才二十七歲,之前在一家裝訂廠工作, 算是新銳派。
這種分派其實很正常,畢竟會計跟出納不能是一個人,這是規矩。
哪怕紅光出版社規模再小, 但好歹也是掛著國字號的,一切都得按規矩來。
當然,也正因為廟太小,所以好多人都是身兼多職。
比如牛大姐,她主業是管錢的會計,但也得管著人事。
忙起來的時候,還得幫忙做稿件審核的工作。
還有田慧芬,她主業是出納,但也得負責內部的行政事宜。
比如斟茶倒水,采買辦公用品,還有發放工資福利之類的。
甚至忙起來的時候,她還得幫忙畫插畫。
沒錯,這個田慧芬原本是學美術出身,畫的一手好畫。
不光是田慧芬,還有那個同屬元老派的老錢,也很擅長畫插畫。
這裡面呢,牛大姐原本就是做會計的, 而田慧芬做出納,其實是趕鴨子上架。
因為當初余德利招人的時候,找的都是業內的專業人士,不是編輯就是美術,就沒有一個是做過會計跟出納的。
會計好說,可以讓牛淑芬繼續乾,而她也樂意繼續發揮余熱。
畢竟按照牛淑芬的說法,還是來上班喝茶看報織毛衣更舒服,如果她留在家,還得乾這乾那的伺候人,太累。
這其實也沒說錯,因為看看四合院裡那些不上班的女人們,比如秦淮茹跟叁大媽就知道了。
在這個時代,女人要是不上班,根本不可能閑著,而是意味著更加的勞累,因為要負責全家的家務,那可比上班更累, 而且還不討好。
可女人要是上班,那家務就可以要求分攤,誰也說不上啥。
對於某些人來說, 這不光是經濟問題,還有個習俗的問題。
你好比牛淑芬,她就算不上班也有錢拿,按說有一定經濟地位,可那又怎麽樣?
身為一個女人,如果她現在不上班,在家還是要做家務,不然就會被子女親戚以及鄰居之類的指指點點,被當成是懶女人。
這也就說明了,為何之前牛淑芬就可以整天不上班,但她還是上班最勤快的一個,原因就在這裡。
實在是上班太爽了。
當然這也是因人而異,不同家庭不同情況,不能一概而論。
原本呢,曹志強是想讓牛大姐兼職出納,結果遭到了一致反對,包括牛大姐。
因為會計跟出納是不能一個人的,這是原則問題。
所以最後選來選去,就選了田慧芬當出納。
選她當出納,看重的是她靦腆本分,是本地人,算帳比較好,而且喜歡較真。
當然這都是余德利說的,不過曹志強覺得也沒啥問題。
還是那句,現在的出版社一切都是初建,帳務都是一目了然,很難作假。
而且這時候的人,相對也更樸素一些,輕易不會犯罪,因為犯罪成本太高。
最最重要的是,實際上的財政大權,其實掌握在曹志強手中。
出版社要花錢,基本都是曹志強先指定大政方針,然後余德利擬定具體計劃,包括花多少錢。
接下來,就是余德利把具體計劃給曹志強看,曹志強簽字後,交給牛大姐做帳,牛大姐這裡蓋章了,再去出納那邊拿錢。
具體而言,就是《江湖行》加《破碎虛空》這兩本書的印刷成本以及公關成本了。
這些帳務都是明明白白的,曹志強自己都門清,根本沒有作假空間。
“喲,曹經理,今天怎麽來這麽早啊?”
主動跟曹志強打招呼的是牛淑芬,畢竟以她的年齡跟資格,確實能用這種口氣說話。
“牛大姐說笑了。”曹志強呵呵笑道,“這不是最近的圖書銷售方面出了點問題,我擔心出事,所以才來看看。”
“出事?不是說銷量挺好嗎?還能出什麽事?”牛淑芬一邊織毛衣一邊問。
很明顯,牛淑芬並不知道昨天在新華書店銷售的問題,也不知道紅光機械廠緊急派十輛卡車運貨補貨,然後就在當地沿街售書的情況。
這也正常,因為當初曹志強是在新華書店指揮全局,包括後來打電話搖人補貨,也是先打電話給機械廠的李廠長,再通過李廠長直接從廠印刷所的倉庫提貨。
整個過程中,就沒人通知過紅光出版社總部,所以牛大姐這些留守人員不清楚這事兒,那也很正常。
一聽牛大姐這話,曹志強微微一笑,乾脆就在她對面坐下來,一五一十的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事情就是這樣,現在您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吧,牛大姐?”
牛大姐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這就難怪了!難怪作家出版社要那樣了。”
“什麽難怪?”曹志強下意識的問。
“你還不知道啊?”牛大姐呵呵一笑,“就你原先那邊詩集,我是說你原先的東家,作家出版社知道不?”
“知道啊。”曹志強點點頭,“我的第一桶金基本就是靠作家出版社……不是,您到底要說啥,關作家出版社啥事兒?”
牛大姐呵呵一笑,繼續織毛衣道:“是這樣,我家那口子啊,跟作家出版社的副社長老呂很熟,昨晚的時候他來我家找我那口子下象棋,期間我聽那老呂說啊,作家出版社又加印了。”
“又加印?加印什麽?”
說完這句後,曹志強忽然想到什麽:“你是說,作家出版社又加印了我那本詩集,也就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那本書?”
“就是那本啊。”牛大姐笑著道,“本來他們的第三版呢,還沒賣完,但看到咱們這邊的新版詩集《江湖行》賣的這麽好,他們也想跟著賺一筆,於是又印了兩百萬本,這可是大手筆了。”
說到這,牛大姐撇撇嘴:“哼哼,這是看咱賺錢眼紅,想要跟咱搶生意了,太不要臉了。
對了,說起來,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兒,你是不是先去跟他們打個招呼,讓他們別這麽做?
這也太惡心人了。”
一聽這話,曹志強愣了愣,然後哈哈一笑:“牛大姐你放心,他們喜歡印,那就印好了,愛印多少印多少,反正我在那本書裡是有分成的,他們賣的多,我分成就更多。”
“不是。”牛大姐道,“你不擔心他們跟我們搶生意?”
“搶生意?怎麽可能。”曹志強笑著搖搖頭。
“牛大姐啊,你不會真以為,咱們那套《江湖行》,賣的是詩集吧?
或者說,你不會真以為,咱們這套《江湖行》能賣的這麽火,靠的是那些詩歌吧?”
“什麽意思啊?”牛淑芬放下毛衣問,“別跟我猜謎,快說答案。”
曹志強呵呵一笑:“牛大姐,咱們那套書,名義上是賣我的詩集,其實是為了賣那本附帶的武俠《破碎虛空》。
當初之所以合在一起賣,主要是借助我這個筆名的名氣,降低發行風險。
可實際上呢,詩歌這種東西,是很小眾的玩意兒,哪怕寫的再好,受眾也很有限。
反正如果真的是純賣詩歌,我這套《江湖行》,絕對不可能火成今天這個樣子。
要真這麽火,當初那本差別不大的《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能做到。
可事實上呢,當初那本《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雖然賣的火,但根本做不到現在這種火爆的局面。
當初那本詩集,是靠作家出版社的人脈,利用全國發行的渠道,才做到發行幾十萬的,但還不至於出現大量二道販子的情況。
可如今咱的這套《江湖行》,只是北平這一個城市,就已經供不應求,到處都是排隊購書的人,更別說外地了。
就市場的反饋來看,咱們這套《江湖行》的火爆場面,遠超當初那本《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問題來了,《距離》那本詩集,都發行這麽久了,且熱度也開始下降了,沒理由我們重新發行,最多加了十首新詩,就火成這樣吧?
畢竟我說過,詩歌詩歌受眾很小的題材,受眾不多。
所以啊,真正讓我們的產品爆火的,讓大家趨之若鶩的,是那本《破碎虛空》。
只有這種雅俗共賞的武俠,才能老少皆宜都愛看,也才能有更廣泛的市場,並且爆發出如此高的熱情。
換言之,我們就算不賣《江湖行》那本重製版的詩集,單純賣《破碎虛空》這本武俠,一樣能火爆,只是火爆的時間會慢一點,晚一點。
我之前之所以同意捆綁銷售,除了這樣做確實會借一下我那個筆名的名氣外,還有一點,就是琢磨大家的心理。
你看,武俠在如今的國內,現在雖然很火,但終究屬於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兒,不被主流文學所看中。
反倒是詩歌,現在是妥妥的頭牌,最高貴的存在。
詩歌跟武俠,那是一個天,一個地。
如果一個人去買武俠,或許會覺得沒面子,怕被人說三道四。
可如果一個人是去買詩集,那肯定是很有面子,大家都會誇伱有學問,有內涵。
所以啊,我就把高貴的詩集跟不受人待見的武俠捆綁起來,主打賣詩集,其實卻帶著一本武俠。
如此一來,別人買詩集會很有面子,同時還能得到一本好看的武俠。
不會被人瞧不起,還能看的更爽,何樂而不為?”
“我說呢。”牛大姐呵呵一笑,“感情你這是掛羊頭賣狗肉啊?”
“話也別說的這麽難聽。”曹志強呵呵一笑,“掛羊頭賣狗肉說不上,只能說,我這是羊頭狗肉一起賣,有詩歌有,雅俗兼有而已。”
“我懂了。”牛大姐點點頭,“也就是說,咱這套《江湖行》之所以這麽火,主要問題不在那套詩集,而是在那套贈品,也就是那本《破碎虛空》?”
“沒錯!”曹志強笑呵呵的點頭。
“這樣啊。 ”牛大姐笑了笑,“這麽看來,作家出版社這次要栽個跟頭啊。
他們還以為是你那本詩集又火了,殊不知,其實火的另有其書。
大家衝的是那本附贈的武俠,而不是那本詩集。
哎呀,你這一下子,可是害人不淺啊!”
“也不能這麽說。”曹志強笑呵呵的道,“我那本詩集的質量還是有保證的,更何況,他們之前賺了不少,虧損還不至於。”
剛說到這,就聽到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牛淑芬愣了下,放下毛衣,過去拿起電話:“喂,紅光出版社,請問找誰?啊,哦,是,在!”
說到這,牛淑芬捂住電話的受話器,對著曹志強道:“經理,找你的!是廠印刷所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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