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鍾子昂親自登門。
見謝予卿身形清瘦了,卻精神奕奕,予其一種超凡脫俗之感。不禁讚歎:“謝兄,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拜慕姑娘為師!”
“子昂兄說笑了,我這才初學,一招半式都不會呢!”
鍾子昂正了正色,道:“謝兄,華容饑荒今已緩解,家父催促我等速速返回爺兒寨!”
謝予卿面露難色,抱拳道:“子昂兄,如今正是我習武關鍵時候,不便離開,勞煩替我向大聖告罪一聲。”
“這麽說,恐怕難以向家父交代?”
謝予卿思索片刻,道:“少則三月多則半年,待我學藝回來,自會將武功傳與爺兒軍!”
“好罷,我姑且一試。望謝兄早日歸來!”
謝予卿真誠笑道:“一定!”
“謝兄,那我先告辭!若有需要幫忙之時,直接找李叔、張叔!”
謝予卿點點頭。
送別了鍾子昂,謝予卿開始修煉。
這十日來,慕顏每三日命謝予卿多煉一周天,並提升真氣運行速度。算起來,今日須煉四周天。花了將近一半個時辰煉完,卻是神清氣爽,萌生再煉兩周天念頭。
“煉完了?”慕顏淡淡問道。
謝予卿答道:“是。”
“正午過後,繼續煉兩周天。不過是逆行運氣,給你三個時辰!”
謝予卿不以為然道:“慕姐姐,三個時辰未免太久了,最多一個時辰我便煉完!”
慕顏眉頭一皺,冷冷說道:“今日你能趕著晚飯再說!”
“這有何難,不就是逆行真氣麽?”謝予卿暗道。隨即不待正午,將水缸重新加滿冰塊,匆匆扎進水中。
這一次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順利,兩個時辰嘗試了十余次,竟無一次成功。真氣時而順行,時而匯入其他經脈。最令謝予卿懊惱一次,則是真氣逆行到百會之際,其大喜過望,不經意間真氣驟然順行落至丹田。其丹田內真氣瞬間紊亂,腹中劈裡啪啦一陣異響,竟將水缸振起數朵水花。
一個半時辰過去,謝予卿已是身心俱疲,靠在水缸邊緣大口喘氣。
“為何逆行真氣如此之難?”謝予卿喃喃自語。“對了!那一次差一絲成功,似乎是自己放緩運氣之緣故,莫非得循序漸進?”
篤定這一猜想,謝予卿並未著急運氣,而是靜坐了一炷香,令自己身心俱寂,達到最佳狀態。隨後緩緩逆行真氣,真氣每到一處穴位便安營扎寨,穩固之後再前往下一穴位。如此一來,約摸一個半時辰竟成功逆行一周天。
低頭再看缸中冰塊,不見消融,反倒是缸中水隱隱有結冰趨勢。
“不錯!凝水成冰,你已成功逆行真氣!”慕顏不知何時來到謝予卿身後。
謝予卿見夕陽西下,無奈道:“慕姐姐,我隻逆行了一周天!”
“不施加重擔,你又怎會全力以赴?趕緊來用飯!”
謝予卿肚子不合時宜咕嘟兩聲,這才意識到正午那時便餓著。
隨後十日,謝予卿照舊逆行真氣,每三日多一周天。直至四周天僅兩個時辰煉完,慕顏又命其清晨順行真氣四周天,午後逆行真氣四周天,如此又過了數日。
經過這一個月左右廢寢忘食修煉,謝予卿終於將運氣方法融會貫通。而此時已是九月初,天氣漸漸轉涼。
“今日,正式修煉水鏡功。”慕顏指著水缸,不過水缸中沒有冰塊。“你只需心無旁騖,
將真氣依次運行至督脈、任脈、衝脈、帶脈,同時分別進入陽維脈、陰維脈,再同時分別進入陰蹻脈、陽蹻脈,隨後按照此順序逆行運轉,這便是水鏡功修煉訣竅。不過若想出師,須做到運功之時,缸中水波不興。” 謝予卿不禁乍舌:“慕姐姐,運功之時水波不興,這未免太誇張了!”
慕顏不容置疑道:“你先嘗試!”
謝予卿抱著姑且一試心思,依言進入水缸。起初真氣在前四處經脈之中,運行還算流暢,畢竟已有根基在。但當運氣同時入陽維脈、陰維脈,頓時感覺力不從心,真氣時而一前一後進入,時而合為一團。而缸中水輕快泛起浪花,似乎在嘲笑著其一次次失敗。
一個時辰後,謝予卿垂頭喪氣道:“慕姐姐,這根本不可能做到!”
“你出來!”
謝予卿被慕顏那銳利目光一瞅,大感慚愧。
慕顏坐在水缸中,渾身衣衫浸濕,玲瓏曲線頓顯。謝予卿不禁有些分神。
“小心瞅著,我隻演示一遍!”似乎察覺到謝予卿異樣目光,慕顏冷冷瞥了一眼,隨即暗自咬牙提氣。
只聽其丹田處發出一聲悶響,真氣瞬間湧現,一股強大氣息四散開來。謝予卿被那氣息一掃,身體不由得晃了一晃。
謝予卿穩住身形,屏氣凝神。只見慕顏面無表情,仿佛一尊雕像。雖看不見其體內真氣流動,但其周身氤氳蒙蒙霧氣,水面則紋絲未動。
將近一炷香,慕顏運功已接近尾聲。謝予卿看得目不轉睛,驚為天人。
忽然,慕顏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徑直栽倒在水缸裡。
“慕姐姐!”謝予卿急忙將慕顏抱起。
傍晚,慕顏醒了過來。見自身衣物乾透,顯然是換過了,當即一掌拍向謝予卿胸口。“誰讓你替我換衣物?”
謝予卿結結實實挨了一掌,卻察覺不到一絲勁力。低頭道:“慕姐姐,附近並無人家,我隻好親自動手。不過,我用布條蒙眼,並未做非分之舉!我可以對天發誓!”
“姑且信你一次!記住,你我乃是師徒,勿要有逾越之舉!”慕顏寒著臉說罷,隨即背過身整理衣衫。
“慕姐姐,你是否舊傷複發?”
“不用你管!”慕顏低斥一聲,似乎又覺著不妥,語氣稍稍緩和道:“你專心修煉,為師還有緊要任務交與你!”
謝予卿問道:“什麽任務?”
“不該問的不要問!”
次日天還未亮,謝予卿已爬起床,進入水缸中。他沒有急著修煉,而是回想昨日慕顏運功情景。沉思一炷香,心中除了真氣運行路徑,早已摒除其余念頭,這才開始運功。待到運氣入陽維脈、陰維脈,雖做不到同時,但也相差無幾。水面亦只有一圈圈漣漪,顯然已初窺門道。
但往後半月,謝予卿始終無法達到水波不興。似乎有一隻無形之手,死死桎梏其修為再進一步。
“看來是你進境過快,遇到瓶頸了!”慕顏嘴上淡淡說道。心中卻道:“一個半月,達到我一年苦修境界,何止是快!”
“慕姐姐,那該怎麽辦?”謝予卿畢竟是頭一遭遇到此種情況,不知如何應對。
“從現在起,你白日學習武功招式,夜晚修煉。”
“慕姐姐,我終於可以學習招式了!”一想到可以像慕顏、鳳簫縈、丘月白等人飛簷走壁、快意江湖,謝予卿不禁喜笑顏開。
“怎麽,你如此期待我與你喂招?”
謝予卿心中不禁後怕,道:“慕姐姐莫取笑了,我哪裡是你對手?”
慕顏美目直勾勾盯著謝予卿道:“你看我是在取笑你麽?”
謝予卿不禁哭喪著臉。
慕顏將水鏡功招式逐一演示,諸如抽刀斷水、水天一色,水月鏡花、水能載舟、滴水穿石、水中撈月、流水落花、蜻蜓點水、心如止水、水漲船高、積水成淵……每一招一式皆華麗無比,卻又暗藏殺機。又傳授其一套止水劍法。
謝予卿僅五日,便將招式動作要領掌握七七八八,卻始終難以將真氣自如收發。
“你只是缺乏實戰經驗。接下來,我出手不會留情面!”
“慕姐姐,我哪裡下得去手?”
“廢話少說!看招!”慕顏徑直一掌拍向謝予卿胸口。
“慕姐姐,你這不是水鏡功招式!”謝予卿連退三步,大喊道。
“誰規定須依照招式?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
慕顏說話之際,抬起右腳橫掃。謝予卿避讓不及,被一腳踢飛。
謝予卿若有所思,爬起來拍落身上塵土,大喝一聲揮掌攻向慕顏。待到距其不到五尺,身形一矮,化掌為刀劈往下盤。
“孺子可教!”慕顏略一提氣,躍至半空。在謝予卿手足無措間, 足尖連點其右臂。
“慕姐姐,你耍賴,不教我輕功!”謝予卿捂著酸痛右臂,不滿道。
“輕功,這需要教麽?真氣運行至雙足即可。”
謝予卿依言照做,竟踉踉蹌蹌躍上屋頂。興奮之余,瞅了一眼腳下,心中莫名發怵。“慕姐姐,我如何下來?”
“你自己摸索!”
“莫非與此前方法如出一轍?”謝予卿暗自嘀咕,隨即提氣再次躍起。誰知竟躍向高空,離地足有三丈。頓時慌了神,如折翼鳥般墜下。
慕顏見狀,飛身而起,將謝予卿抱在懷中安然落地。
“慕姐姐,謝謝你救了我!”
慕顏卻兩眼一翻,栽倒在地。
一炷香後,慕顏睜開雙眼。
“慕姐姐,你究竟怎麽了?”謝予卿坐在床邊問道。
“我沒事!你去城中買些文房四寶回!”
“慕姐姐,你不說,我……我就不習武了!”
慕顏語重心長道:“聽話!你若耍性子,恐怕難以活著走出洞庭!”
“為何?”
“武林各派四處尋我和紫玉劍下落,即便我已在前往峨眉途中布下迷陣,對方尋不到終究會想到此處!”
“慕姐姐,為何不離開此地?”
“不必再問,你只須抓緊習武!”慕顏淡淡道。心頭那句“若不是身受重傷,我又何必困在此”卻咽在肚中。
傍晚,謝予卿卻抱著一張琴與文房四寶回來。
架不住謝予卿軟磨硬泡,慕顏不得已為其唱了柳永那首《玉蝴蝶·望處雨收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