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正午,慕顏從屋中走出。
“恭喜慕姐姐痊愈!”謝予卿見慕顏面色紅潤步履輕盈,如同脫胎換骨,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予卿,書中內容你記住沒有?”慕顏面如寒霜沉聲問道。
“都,都記下了!”謝予卿哪曾料到慕姐姐有如此冷酷一面,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奇經八脈是哪八脈?”
“奇經八脈指督脈、任脈、衝脈、帶脈、陽維脈、陰維脈、陰蹻脈、陽蹻脈。”
“任、督、衝三脈同起何處,同出於何處?”
“同起於胞中,同出於會陰。”
“丹田包含哪些穴位?”
“關元、氣海,神闕、命門。”
“膻中穴在何處?”
謝予卿指著自己胸部道:“在胸口中間。”
慕顏卻怒道:“胸口中間穴位何其多!練功時若是弄錯了穴位,輕則走火入魔,重則有性命之憂!”
謝予卿悻悻道:“慕姐姐,徒兒知錯了!”
慕顏抬起玉手,纖纖玉指落在謝予卿胸前,滑向第四根肋骨處,平移至胸口中間,用力戳了一下。
謝予卿吃痛,忍不住叫了一聲。
慕顏厲聲道:“行走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再不用心習武,難道等我替你收屍?”
謝予卿滿臉愧色,不禁回想起念書時被夫子訓斥情景。
“再給你兩日,若還記不住穴位,為師隻好將你逐出師門!”慕顏寒著臉扔下話,轉身回屋。
“謝予卿,你不能半途而廢,辜負慕姐姐一番好意!”謝予卿自言自語罷,立在後院中,頂著烈日朗讀古籍,任憑汗如雨下亦不曾退縮。
又過了兩日,慕顏再次檢驗謝予卿。
謝予卿將百會、湧泉、命門、啞門、氣穴等穴位絲毫不差指出。
慕顏俏臉露出久違笑容。“予卿,尋一僻靜之處。水鏡功修煉之時不能受外界干擾!”
謝予卿欣然應了一聲,方一轉身,卻見鍾子昂與一名灰袍老者並肩進入後院。
那灰袍老者瘦骨嶙峋,面如白蠟,腰間斜挎一個精致木匣子,一副垂垂老矣模樣。雙目卻綻放精芒,仿佛蘊含了無盡生機,與之外表形成鮮明對比。
鍾子昂引薦道:“謝兄,這位是霍神醫!”
霍神醫略微點頭,便算作行了禮。
謝予卿欣喜道:“慕姐姐,霍神醫專程來此為你治傷。有他施針,可保身體無虞!”
慕顏冷冷道:“不必了,我清楚自身情況!”
霍神醫眯著眼,道:“慕姑娘將身上幾處受損經脈強行疏通,莫非是打算繼續施展武功?”
慕顏聞言,美目飄忽,過了稍許道:“神醫,請借一步說話!”
謝予卿想不明白慕顏為何反覆,心中不禁胡亂猜測。
慕顏、霍神醫進入屋內。
慕顏抱拳道:“素聞醫者精通望氣之道,果然還是瞞不過神醫慧眼。還請為我保守秘密!”
霍神醫惋惜道:“慕姑娘,為何如此不愛惜性命?”
“小女子也是身不由己!若失去武功,恐怕無法完成師命!”
“師命難道比你自己命還重要?”
慕顏點點頭。
“你們這些江湖中人……罷了!如今你身體已是強弩之末,我有一策,你可願意聽?”
“願聞其詳。”
“將你百會、膻中、關元三穴封閉,一年內不得動用真氣,大約五成把握痊愈。
但此法乃是刺激死穴,置之死地而後生,凶險萬分,你可敢一試?” “不動用真氣……”慕顏美目流轉,道:“神醫既然能提出,小女子又有何懼!”
“好!你且躺於床上。”霍神醫解下木匣子,又朝屋外大聲道:“二位小友,老夫要替慕姑娘施針,勿要打擾!”
“是!”謝予卿、鍾子昂一同應道。
霍神醫取出三支金針,一壺烈酒,用酒水將金針衝洗了兩遍。
慕顏已平躺床上,問道:“神醫,若是施針之後,仍動用真氣,會如何?”
“若真是那樣,神仙也難救。但活三五個月,倒也不是不可以!”霍神醫心中已然料到慕顏所想,平靜答道。
慕顏喃喃道:“如此一來,也夠用了!”
“閉目凝神,勿要言語!”
霍神醫說罷,屏氣凝神,右手撚起一支金針,徑直落在慕顏關元穴,隨即輕輕撚轉金針。雖然隔著衣物,卻是絲毫不差。
慕顏幾乎沒有感到一絲疼痛,足見其手法之高明。
過了一盞茶,第二針落在膻中穴,同樣是輕輕撚轉。又過了一盞茶,第三針卻遲遲沒有落下。
慕顏眼角余光瞥見霍神醫額頭沁出細小汗珠,道:“神醫,無須擔心,小女子本是將死之人!”
霍神醫略一咬牙,手起針落,將第三針刺入百會穴。
慕顏嚶嚀一聲,嘴角溢出少許鮮血。
霍神醫卻如釋重負,臉上掛滿笑容。
半個時辰後,霍神醫從屋子走出。
謝予卿迎上去問道:“霍神醫,慕姐姐情況如何?”
霍神醫有些疲倦道:“已經沒有大礙了!”
鍾子昂取出一錠金子,道:“霍神醫,這是診金,還請您收下!”
“鍾公子,診金就不必了。只希望爺兒軍能繼續為百姓造福!”霍神醫拱手行了一禮,邁著步子離去。
“謝兄,我去送送霍神醫!”鍾子昂說罷匆忙追著霍神醫而去。
次日,謝予卿在城外十余裡尋了一閑置農舍,門前有一小院,院子角落佇立兩棵夾竹桃,雖然簡陋但勝在幽靜。委托鍾子昂照顧柳執,便與慕顏一同遷往農舍。
“予卿,真氣運行方法記住沒有?”
謝予卿露出白皙上半身,站在一口大缸前,缸中裝滿冰塊與清水。炎炎夏日,尋常人家哪裡有冰塊,自然是托鍾子昂從大戶人家冰窖裡取來。
謝予卿點點頭,卻不解道:“慕姐姐,必須坐在水缸裡才能引出體內無為決真氣?”
慕顏不容置疑道:“不然呢?為師當年乃是在寒潭中苦修,比之冰塊寒了不知多少倍!”
“既然慕姐姐能修煉出自身真氣,我體內尚有無為決真氣,又有何懼!”謝予卿心中暗道,咬著牙進入水缸。
入水瞬間,謝予卿凍得齜牙咧嘴,不過還是強忍堅持下來。但當坐下之時,臀部卻傳來一陣刺骨冰寒,竟是水缸底部也放了冰塊。頓時彈起身,打算爬出水缸。
慕顏卻狠狠瞪了一眼,道:“不想練,現在就走!”
“凍死我了!我只是站起來緩一緩!”謝予卿隨即坐下, 雙掌合十,額頭不禁落下汗珠。卻不是因為熱,而是冒冷汗。
此時謝予卿上半身在烈日下炙烤,下半身卻在冰水中寒顫不止,水面亦跟著泛起陣陣漣漪。兩股截然相反感官,令其備受煎熬。
“靜下心來,仔細感受會陰之處那股寒氣,將之引入丹田,刺激丹田內真氣。”慕顏見謝予卿上下牙關打架,在一旁提醒道。
約摸一盞茶功夫,謝予卿下半身漸漸不覺冰寒,隱隱還有一股熱流在腹部聚集。不禁興奮道:“慕姐姐,我感受到了真氣!”
慕姐姐不以為然道:“但凡體內有真氣之人,受到此等刺激,皆會有反應!”
謝予卿才升起一絲快意,經慕顏這麽一說,頓時有些沮喪。
“好了,趕緊催動真氣,運行一周天!”慕顏嘴上冷冷說道,心中卻暗道:“此子體內有無為決真氣,任督二脈已然貫通,想必是孤獨前輩所為。只是才開始練功,就已摸索到體內真氣,悟性未免太高了!”
謝予卿依照慕顏此前所傳功法,引導丹田真氣由會陰出,沿著督脈一路經由長強、命門、靈台等穴升至百會,在百會停留一盞茶,接著下行至神庭、齦交,而後進入任脈,經承漿、膻中、神闕、關元返回丹田,並在膻中、關元又各停留一盞茶。
真氣運行無比順暢,不到半個時辰一周天已完畢。謝予卿從未有過如此酣暢淋漓,低頭看了一眼,水缸中冰塊竟已消融,隱隱升起一股霧氣。
慕顏微微點頭,道:“好了,今日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