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當了三天瘸子。
李爽終於在連續不斷的翻山越嶺之後,帶著大丫來到了安寧縣城外。
如今滿面風霜的他已經對治好瘸腿這件事情不太抱有希望。
甚至慢慢接受起自己短時間內只能當個瘸子這件事情。
三天時間!
滿滿當當的三天時間呐。
他嘗試過用更粗更硬的木頭狠狠砸腿。
也舉起過河道裡百年不移的大青石猛敲。
到最後,就連穿越者必備的跳崖試煉也來了兩回。
但是即便如此,他的那條右腿,直到此刻也都還是瘸的。
而每每失敗之後,李爽就開始巴巴不停地抽煙。
他抽煙當然不單單是為了後悔自己當時心急收拾斷氣狽獸,同時也會苦思冥想出一個新的辦法繼續嘗試。
可偏就是這樣,最終的結果卻是他如今唯一學會的鐵布衫越來越顯精深。
而那條右腿,也越來越難敲斷。
“唉!咱們進城吧。”
李爽低首瞅了眼自己如同精鋼澆築似的右腿,忍不住感慨一句。
終究還是默默地一瘸一拐著往那城門口走去。
身後擔憂地看著他的大丫則趕緊跟上,生怕他又做出什麽奇怪的事情。
這三天時間裡,她委實是真的被嚇壞了。
任誰見到一個人好好地坐在地上沉思半晌後,扔掉煙頭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各種不同的東西自虐,誰能不害怕?
還好,他還能夠和她解釋一番到底是因為什麽,否則最先受不了的恐怕就是這女娃了。
…………
他們往城門口的方向走了不到片刻時間,便很快混進了入城的隊伍之中。
然後跟著往前緩緩挪動的隊伍隨波逐流,直到輪到他們二人。
“什麽名字?”
“李爽,大丫。”
“哪裡來的?”
此時在城門口負責為首查驗的是一位身著青衫的負劍青年,問話的時候連頭也沒抬。
“……”
李爽這幾天光忙著給自己想辦法治腿,方才也忘記找個路人問一嘴黑林寨那塊位置該叫什麽地方。
竟然一時回答不上來。
可他看著這負劍青年,不知為何眼裡忽然就冒了精光。
而這為首的劍客手裡捧著一冊丁籍,正在上面寫著前一個入城的人名並勾勒出簡單的肖像。
見沒有回聲,才抬頭看向李爽二人。
手中又開始畫起他們的肖像,問道:“你們倆莫不是流民?那要進城的話得交二十個銅子。”
“好的。”
不停在他身上打量的李爽聽話地從身上摸出一粒碎銀遞出。
他也不知道銀子和銅子的換算比例是什麽樣子,但想來應該是可以換的。
而那青年見他拿出碎銀,雖是筆耕不停,但卻詫異道:“咦,你們哪來的銀子?”
李爽沒有馬上回答,反而在沉吟兩息後問:“我如果告訴你,我是搶來的,你會打斷我的腿嗎?”
他十分確認自己又想到了新的辦法。
“呵呵,你說笑了,清風劍派地界之內,只要守法便不會有這等事情發生。”
這負劍青年說起話來如沐春風。
不僅讓他身旁的劍侍收下銀子,還倒找了一把銅子還給李爽。
“便是流民身份,花銷碎銀時我們也只是例行詢問,若你不願回答,我們也不強求。只要不在城內作亂就好。”
說完他便示意李爽和大丫兩個人可以進城了。
“額,萬一我真的是搶的呢?你不試試看嗎?試試打斷我的腿!”
但李爽仍舊不太甘心。
他這時候已經完全想通最緊要的一個問題。
那就是自己把自己的腿打斷腿其實很難,但如果讓別人來打那就會變得非常容易。
可這負劍青年聽他這麽說也不以為意,還笑著催促他們兩人趕緊進城。
而此刻他們身後那些排隊進城的人中也有些開始叫嚷,李爽才不得不選擇暫時放棄。
…………
“爽哥,你剛才是不是想讓那個人打斷你的腿?”
他們走過高大寬厚的城門洞,待離得那些負劍青衫的人遠了些,大丫才敢開口問道。
李爽聽後歎了口氣,半點不怕被人聽到,還帶著些不甘道:“不然呢?我打了這麽多天,它都沒斷,要不你來幫我?”
“我……我不行的,爽哥。”
這女娃的怯懦一如既往。
“那不結了!”
有些不耐煩起來的李爽走在越來越顯得繁華的街面上,輕嗅起吃食鋪面傳來的芬芳。
又道:“咱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吃飯,砸我腿的事情晚點再說。”
“嗯!”
大丫點了點頭,牢牢牽住不斷在人流中穿梭的李爽衣角。
她其實並不覺得瘸腿有什麽不好。
反倒認為像李爽這樣長得好看又武功高強的人,瘸腿又有何妨。
可她也不敢說,就怕李爽生氣。
隻好默默跟著李爽前行。
等他們兩個人穿街走巷小半個時辰後,李爽才終於找到了他心滿意足的落腳之處。
這是一家極小的客棧,門面藏在安寧縣縱橫四條大道交錯後形成的南面最角落的巷子裡面。
再往後走,便是城內的河道了,而過了河道,便又是城牆。
但李爽確實對這裡頗為滿意。
換個角度看,這地方不僅在鬧市當中取了一份靜謐,又在偏僻之中藏了些許喧囂,不是很好嗎?
然後他就跨過客棧的門檻,在昏暗的櫃台上“啪嗒”一聲扣下兩粒碎銀。
“這些錢,夠住多久?”
李爽扯過藏在他身後的大丫,用手指了指,還道:“如果我開兩個房間的話。”
老舊木櫃台裡面是一位屈身坐著的掌櫃。
他抬了抬眼,半起身子後有氣無力地回了句:“碎銀兩錢半,乙等房兩間,住四個晚上。”
我去!
李爽心裡驚叫起來。
他不自然地摸了摸口袋裡僅存的兩粒碎銀,臉色十分不好。
這銀子這麽不禁花的嗎?
隻好又問:“那住一間呢?”
老掌櫃不屑地切了一聲,複又坐回櫃台裡的椅子上。
“八個晚上,你住不住?不住走吧。”
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服務態度的李爽頗有些傻眼。
但和一位老眼昏花的老人家爭辯也不是他的風格,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倒是大丫見他語滯,墊腳張望起櫃台裡面,怯怯開口問了聲:“爺爺,我還小,能便宜點嗎?爽哥的錢不太多了。”
這趕人的老掌櫃聞言又起身看了看大丫,點著頭道:“唔,那便十個晚上吧,最近沒什麽人來,就十個晚上。便宜你們了。如何啊?”
他伸出乾瘦的手掌摸住那兩粒碎銀,又用另外一隻手從櫃台裡拿出一把短短的竹籌和鑰匙。
但他沒有立時收取,反倒看向沒有作聲的李爽。
“行!”
被他盯著的李爽咬牙答應下來。
“那便院子後面臨河的那排,第四個房間,門上掛著乙等二號房,你們自去吧。”
李爽沒想到這老人家居然連路都不帶。
不禁後悔自己怎麽選了這麽個地方。
唉,要不是他路上走來對物價已然有數,怎麽會莫名其妙選上這個最偏僻的地方?
真以為這種地方有什麽好的嗎?
做夢!
是臨街的酒樓不奢華還是那裡的席面不好吃?
呸!
是那裡太貴。
然而如今錢都付了,他再心裡後悔也沒有用處。
只能帶著大丫穿過客棧前廳再往後院走去。
至此,他們倆的小小的落腳之處便算是找到了。
而向黑林寨報仇和重新治好瘸腿這兩件事情,也被李爽在心裡提到了前列。
要不是黑林寨朱老六和那還沒死的馬老三。
怎麽就會瘸呢?
李爽腹誹著走進乙等二號房,他已然把帳算在了他們的身上。
卻完全忽略了其實他自己才是那個瘸腿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