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微風不燥，陽光正好。

　　再度嘗試了一晚上自行斷腿都沒有成功的李爽頂著一雙黑眼圈便獨自跛著腿出了後院。

　　他穿著一身昨日特意出去買的麻布衣裳，背上是昨天來時便帶著的包袱。

　　包袱裡面則是那張被卷成卷的狽獸皮子。

　　他已然放棄臨近春末還要做一件冬衣的打算，正準備找個地方把這皮子給賣了換錢。

　　這樣子，在安寧縣旅居的這段時間內，不但吃喝用度暫時不愁，就是再買一本武功秘籍研習也有可能。

　　此時，李爽已穿過客棧的前廳，走到櫃台邊剛要出門而去。

　　坐在櫃台裡面的老掌櫃卻忽然睜開那雙混濁的眼睛。

　　喊住他道:“年輕人，你是要去典當東西?”

　　被叫住的李爽微一頓步，收回邁出門檻的那隻左腳。

　　看向掌櫃道:“嗯，之前在山裡面打了張獸皮，想出去賣了。”

　　這老掌櫃好像不能完全直起腰，和昨天一樣，半起身子看著李爽背上的包袱。

　　“是好的獸皮嗎?打開來給我看看，我正缺一張毯子。

　　若是價錢合適，你便賣給我吧，也省得老朽出門去尋。”

　　李爽聞言遲疑片刻，最後還是將包袱放在櫃台上打開。

　　而老掌櫃伸出手來仔細撫摸起這一張並未經過處理的狽獸皮子。

　　咳嗽一聲後評價道:“不錯！確實是張好皮，就是缺口的地方還是有點大了，剝皮的技藝也不如何好。狽獸的是嗎?”

　　“嗯！”

　　“那便二兩銀子怎樣?”

　　老掌櫃撚著胡須開出價錢。

　　李爽立時臉色一黑，這價錢也太低了。

　　他本來以為怎麽著也能開個五兩。

　　剛想拒絕。

　　沒想到這老掌櫃看起來好像眼睛不好，但眼色卻是不差。

　　他搶在李爽之前繼續開口道:“三兩銀子！房錢再給你們續上十二天。如何?

　　你要知道，我這短籌給你，可是能每日都去街角那處面攤上吃一頓細面的。”

　　而後便按住櫃台上的包袱等李爽給個回復。

　　不過這價位雖然不算實誠，但也並沒有低了太多。

　　可李爽心裡一番估算，還是覺得不太合適。

　　他想賣得再高一點。

　　昨天兩錢半就能住八天，現在離他的心理預期還差二兩，隻續十二天，也確實不怎麽劃算。

　　於是他便找了個理由，道:“老人家，我拿這錢，是打算去買一本武功秘籍的。

　　你這點錢怕是不夠。”

　　李爽其實是真的準備去西街那邊的書鋪裡淘換一本秘籍。

　　連挑哪本他都想好了，就是那本無人問津的大力鷹爪。

　　只需要三兩五錢，不僅附送練功所需藥方，連藥材都有一份。

　　而老掌櫃聽後卻是神色莫名地呵呵一笑。

　　他狐疑著將李爽上下打量一番。

　　苦口婆心勸道:“你這身子骨看著不錯，應當是有些本領傍身。

　　但區區一張狽獸皮子，若說是換一本不錯的秘籍還差點意思。

　　可換爛大街的那種武功也不值當，不如讓我給你安排。

　　這樣吧！給你的價錢不改，再給你一個去清河武館學武的機會，怎樣?”

　　李爽初來乍到安寧縣，其實昨日也只在街上轉了一圈。

　　他有些猶疑起來，不知曉自己答應的話是不是會吃虧。

　　可是這個學武的機會聽起來倒是真的難得。

　　昨天出門逛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街面上大門敞開收徒的武館最低價都得五兩銀子一月。

　　更不用說那些名額有限的了。

　　那可是幾十兩銀子也不一定打得住的花銷。

　　而這也是他打算買一本秘籍自己琢磨的原因。

　　雖然有金手指，但現在不是沒煙了嘛！

　　何況有人願意指點一二，李爽其實也是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他便答應下來。

　　“好吧！”

　　他松開牢牢抓住包袱的右手。

　　而老掌櫃也趕忙把狽獸的皮子收起來放好，之後才把答應的那三兩銀子和一把短籌給他。

　　最後，還有一張票據。

　　票據上寫著:清河武館收銀三兩，茲抵一月修習。

　　看起來確實是張真的票據，只是紙張有些泛黃，像是有一番年月的樣子。

　　然後，李爽把這些東西都給收進懷裡，又重新回到乙等二號房將短籌和一兩碎銀交給大丫收好。

　　這才出來問了掌櫃清河武館的地址。

　　“唔，就出門右轉，南面第一家就是。”

　　李爽按著老掌櫃說的跨出門檻，右轉，不到二十個呼吸，便到了所謂的清河武館。

　　“…………”

　　這地方確實是一家武館，可是連牌匾都縮到了兩尺長的武館也能有臉開門收徒?

　　仰首看著眼前不大的門臉，李爽心裡是不信的。

　　但是他手裡捏著那張作價三兩銀子的票據，貌似不進去問一問也著實虧得慌。

　　所以，他終究還是走到武館敞開的大門裡去。

　　未曾想，這清河武館的門臉看起來狹小，但走過長長的門廳之後，繞過影壁入眼的演武場卻是極為廣闊。

　　又在心裡面相信了半分的李爽站到演武場上喊了一聲。

　　“請問，有人在嗎?”

　　無人應答。

　　於是他便往四周看了看。

　　牆角的石鎖像是久經風霜那般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幾顆零落分布的樹木也光禿禿的未長出葉子。

　　他一邊掃視，也一邊等待，足足半刻鍾後，都還沒得到半點回應。

　　李爽心裡也不由得後悔起來。

　　回想起以往受過的騙和上過的當。

　　心裡道:“果然是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以前吃的虧還不夠嗎?”

　　他準備轉身離去。

　　可就在此時，越過演武場的堂屋裡面卻傳來聲音。

　　“咳咳！是誰呀?”

　　李爽回首看向那處堂屋。

　　它只有一扇門被人打開，另一扇則是虛掩著的。

　　緩緩靠過去，直到邁上堂屋前的台階，他才隱約看見裡面有個人靠在虛掩那側門後的躺椅之上。

　　“我是來學武的。”

　　手裡拿著那張票據，李爽大著膽子便跨進了堂屋高高的門檻。

　　他其實不怕，只是覺得未經人許可便闖入別人的家門不好。

　　所以之前才會沒有過來。

　　“哦。你是老楊頭的孫子?”

　　躺椅上的老者發問道。

　　“我不是。”

　　李爽低頭看著這位病懨懨的老人家，猜測他和老掌櫃應該是朋友。

　　更加覺得自己上當受騙。

　　“那你是老楊頭最近剛生的兒子?”

　　“也不是。”

　　“那你來幹什麽?”

　　閉目休憩的老人家睜開眼睛審視起李爽，但李爽卻根本看不見他的半點瞳仁。

　　他毛骨悚然，隻覺後背一陣發涼。

　　要知道李爽向來不怎麽會感到恐懼，可此時此地，面對這樣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他卻是真的感到害怕。

　　甚至還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我……我來學武。”

　　他的嗓子都有些發乾。

　　“哦，那你想學什麽?”

　　老人家輕飄飄地接著提問，眼睛卻又重新閉上。

　　而李爽思忖了會兒，也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了些。

　　才道:“我想學一個能把我腿給打斷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