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跑慢些!”
何靈均腰上綁了根細繩,另一端握在陳歸手裡,享受著一天裡屬於她的一個時辰。
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陳歸驚喜的發現武道煉氣並非必須打坐。
配合適量的運動,可以使元氣運行更為通暢。
當年發明武道的人定然不愛運動,陳歸在心中惡意猜想著。
這個世界的武者都被帶歪了。
為人師表的陳歸立刻將這一偉大發現,貫行到了唯一的徒兒身上,從此每日一個時辰的鍛煉少不了。
陪何靈均在後花園裡溜了近一個時辰後,陳歸這才終於有機會前往案發現場。
在聰慧的小女兒與傻大兒之間,何伯約艱難的做出了正確選擇,並從善如流的給了陳歸三天時間。
何家不愧是文石城三大家族之首,何伯約一聲令下,滿城嚴查。
進出城門的車馬皆要一件一件嚴加檢查,至少保證了藥鋪被劫的藥材依舊存放在城內。
值錢的藥材還在,那犯事的凶人也跑不了。
何家的十間藥鋪,分散在文石城各處。光是憑腳力跑上一圈,都得花一個時辰以上。
陳歸就近選擇了一家,帶著大小姐何靈均,負劍使千裡以及……曾經的正牌大小姐教習,如今的何家供奉——林勇。
要說林勇確實是苦盡甘來,被大小姐關了快半個月小黑屋後,林勇終於迎來了事業的春天。
憑著發奮肯拚的積極態度,他意外收獲何家家主賞識。正值用人之際,就順便派了過來輔助大小姐查案。
人逢喜事精神爽,林勇走起路都是雄糾糾氣昂昂的。他斜眼看著陳歸,鼻尖噴出兩團白霧。
“任憑你討得大小姐歡喜又如何,何家終究是家主當家作主的。家主再寵愛大小姐,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還是信任自己人多些。”
林勇暗戳戳的給自己鼓勁,發誓這一次定要將酷愛炫耀的小白臉比下去。
天氣乾燥,屍體易腐臭。
夥計屍體都被妥善安置到偏房,藥鋪內僅殘存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剛踏進藥鋪半步,陳歸驟然嗅到一絲不對。
太熟悉了!
是魔能的味道。
在存放藥材的貨架上,陳歸找到了一處細小的刀痕,殘存著魔能的氣息。
夜魔教的人來過……還發生了爭鬥。
陳歸感受著刀痕,刀氣並不會讓魔能依附在物體上,但人血會。
是夜魔教的人受傷留下的血跡,應當已經被擦拭了幾輪。若不是他對元氣敏感,也發現不了。
他開始在藥鋪的各個角落搜尋,桌上的碎碗、缺了一小截的椅子腿……
陳歸在腦海中推演,藥鋪內的一刀一劍碎片化的展開……此處發生過一場極為克制的戰鬥。
過程極快,幾乎是刹那便分出了勝負。
他仿佛看見一抹絕望的刀光,向著他的方向斬去。
陳歸微微偏過頭,刀氣順著他的發梢斬在放藥的貨架上。
好快的一刀。
文石城內武者眾多,擅用刀的也不少。
茫茫人海,大海撈針。
只是在這麽一間小小的藥鋪裡,怎麽會有兩夥武者打起來呢?
更可疑的是,沒有任何強行闖入的痕跡。
城裡的藥鋪打烊的早,往往天還沒黑就得關上門清點帳目和藥材。
而能一夜之間洗劫藥鋪,來的絕不會是一兩個的獨行俠,這麽大的動靜,
夥計又不傻怎會開門。 另一方面說,夜魔教的人又插足在其中做了什麽。
陳歸能感受到一張大網緩緩張開,無意中他竟然走到了網下。
這是丁字營哪一旗?
借著分舵暴露的時機,老統領把八卦旗悉數派出。老家夥高深莫測,陳歸怎麽試探都未能打探出眾旗的任務。
藥鋪的卷宗都在林勇那,陳歸向他問道:“藥鋪的夥計帳房,都是普通人嗎?”
林勇愣住了,他攤開藥鋪人員的清單,逐個比對後肯定的答道:“不錯,一共十三人,都未曾習武。”
“帶我去看看。”
……
藥鋪的裡間被暫時改成了停屍房,溫度驟降,何靈均與千裡齊齊抖了一下。
陳歸見千裡隻穿了一件薄衫,緩緩調動元氣撐開屏障。
林勇驚異的看了他一眼,未入養氣境前,元氣不能生生不息,每一滴元氣都很珍貴。
陳歸倒好,連冷熱上都願意浪費元氣,此子真得還想成為武者嗎?
十三具屍體整齊的分三排擺放著,上面蓋著淒涼的白布。
明明是陽光明媚的天氣,室內沒由來刮過一陣涼風,令人心底發寒。
陳歸刷的掀開上方白布,面色微變,趕緊用手遮住何靈均的眼睛。
床上的屍體,仿佛是在骷髏身上包了一層皮,甚至能看見皮下骨頭的凸起,兩顆眼珠像是要蹦出來一般,顯得極為滲人。
“靈均你閉上眼,先出去。”陳歸沉聲吩咐道。
千裡沒忍住好奇,只是看了一眼。下一秒面色驟變,捂著嘴衝到屋外嘔吐起來。
林勇懼怕的後退兩步,說話也磕磕絆絆:“這……怎麽會這樣?何人如此凶殘,能將人折磨至此。”
他想過刀劈斧砍,又或者藥石毒殺,卻從未想到世間還有如此恐怖的死法。
陳歸半眯著眼,凝視著他。藥鋪的夥計死相如此慘烈,他身為何家的人事先會不知道嗎?
“你懷疑我?不……”林勇還沒緩過勁,說話帶著三分驚魂未定:“你在懷疑何家。”
“合理猜測一下。”陳歸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說道。
“來之前家主並未和我提過此事,或許是死相過於嚇人,家主大人也不想橫生枝節,引來外人議論。”
林勇面色十分難看,他本還存了幾分要與陳歸一爭高下的念頭。如今看見屍體,三魂幾乎丟了倆。
陳歸攤開手,朝他招了招:“把小刀給我。”
他知道林勇這貨不老實,看似是個劍客,實則腰間的飛刀才是他的拿手好戲。
“幹什麽?”林勇警惕的捂著腰子。
“拿來就是。”
林勇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解開了腰帶上的搭扣,將飛刀遞到陳歸手上。
“小心些用,這刀可利。 ”
要的就是它利,陳歸端詳了一陣刀口方向,毫不猶豫的插進了死者腹部。
嘩啦~
薄如蟬翼的屍體被一刀劃開了條長長的口子。
“哎你做什麽?”林勇詫異的拉住他的手,有些恐懼的看著他手上的血汙。
“解剖啊,你不知道世上有仵作這個職業嗎?”陳歸甩開了他,又橫著切了兩小刀。
“你還懂仵作?”林勇不敢相信的驚呼,年紀輕輕懂的真多。
“不懂。”
“來自林勇的震驚值+5。”
“那你還不放下!”林勇氣憤的奪回飛刀,拿出一壺透明液體澆灌在上面使勁擦了擦。
“再怎麽說死者為大,肆意糟踐屍體,是要遭報應的。”
陳歸小心的翻開屍體的皮層,指著裡頭的腹腔說道:“你確定都這樣了還需要懂仵作嗎?”
林勇湊近看了一眼,氣血瞬間有些波動。他深提一口氣,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屍體的腹中……空空如也。
陳歸伸進去一根手指,繞著腹壁旋轉一圈。拿出來後,手指依舊光潔。
“搭把手。”陳歸招呼了一聲,二人合力將屍體旋轉半圈,正對著二人側躺著。
借著日光,陳歸清晰的看見,腹部的內壁,血紅一片。內髒、血管……人體內的一切器官都消失了。
沒有外力破壞的痕跡,腹部的內壁平滑到反著光,就像一整塊血色翡翠。
林勇再也繃不住了,跌坐在地上,喋喋不休的重複著幾個字。
“有鬼……這裡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