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火葬場的領導吧。”陳鬱先把投標書遞了過去。
中年女性微微一笑,頗有禮儀地雙手接過了陳鬱寫的投標書:“我是新郊火葬場的總經理,我姓巢,鳥巢的巢,全名巢芳,你叫我巢經理就可以了。”
“巢經理你好。”陳鬱可沒參與過這種正兒八經地商業活動,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拿著的鐵罐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你可以先把產品放在桌上。”巢經理示意陳鬱先坐下。
巢經理戴上了一副眼鏡,一頁一頁地翻看著陳鬱所寫的投標書,對照著自己需要的產品參數,一項一項確認著。
陳鬱觀察著這個叫做巢芳的總經理,看不出她多大了,但是身材保持地很好,身上有一股上位者的卓越和堅韌氣質,能看出年輕時的美貌,歲月沉澱,身上的氣質卻讓人們對她敬而遠之。
在翻看文件的間隙,巢經理說道:“陳鬱,陳老板是吧?”
陳鬱:“不敢,您是長輩,叫我小陳就行。”
巢經理點點頭,然後繼續看著陳鬱寫的文件。
與此同時,巢經理還聊天道:“小陳你是怎麽過來的,自己開車嗎?”
陳鬱:“我是自己開車過來的。”
巢經理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她看了陳鬱一眼:“你是晚上從市區的橋上過來的?沒有人讓你返回?”
陳鬱聽完這句話,感覺到了不對勁,返回?誰讓我返回?
難道是橋上的黑影怪物讓我返回?
笑話,那頭怪物可是會殺人的好不好。
巢經理可能也覺得自己這句話在普通人前說,實在是莫名其妙,於是解釋道:“我們參與過夜間投標的供應商偶爾會反應,說在過市區的橋的時候,總是會聽到有人勸返他們。”
“而他們一般都會恐懼,掉頭返回。”
“這或許是迷信,”然後巢經理頗有深意地說道,“但是我們也非常支持他們遇到這種情況自行返回,因為我們認為這種‘迷信’本身是善意的。”
巢經理:“因為有些時候,供應商堅持前往這裡,就會出現一些都不願看到的意外情況,有時候是車輛拋錨,有時候是在橋上突然腹痛。”
陳鬱聽得臉色非常不好,他鼓足勇氣說道:“有沒有可能會死?”
巢經理沒想到陳鬱會這麽說,但是不到一秒,她就非常肯定、非常霸氣地說道:“絕對不會。”
“這個巢經理很可能知道橋上黑影怪物的事情,”陳鬱聽得腦門直突突,剛才甚至懷疑她是凶手,和黑影怪物聯手坑害晚上過橋的投標商,“但是聽著她說的,怎麽像是黑影怪物是善良的,不會對人們下手?”
“難不成昨晚黑影怪物沒有想要害我?”陳鬱心中突然想到了這一點,“那龍繼剛是怎麽死的?”
陳鬱想問一下。
如果不問的話,陳鬱真的是良心不安。
陳鬱把手按在桌面上,想要延緩緊張心情,對面這個巢經理的氣場是在有些強大凶悍,為此陳鬱咽了好幾次口水才說道:“我認識一個人,他的名字叫龍繼剛。”
巢經理示意陳鬱繼續說。
“本來今晚的投標應該是他來的,但是他出了事情,在幾天前的晚上,整輛車摔進了大橋下,人已經去世了。”
巢經理填完後,雙目如鷹隼銳利:“小陳,你需要對你說的話負責任。”
陳鬱也有些激動,語氣很快地說道:“他今天就是在這裡火化的!”
巢經理放下手中的投標書,
稍微等了一會兒,說道:“我會幫忙查看一下,但是橋上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我可以保證。” “你能保證?”陳鬱現在已經不打算活了,膽大包天地問道。
“如果你說的是橋上黑色的怪物的話,”巢經理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可以保證它不會傷害任何人。”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陳鬱沒想到這次對話能夠發展到這樣的程度。
“她說得是黑色怪物?”
“她剛才是不是說橋上的黑影了?”
陳鬱現在手僵硬地放在桌面上,汗水浸著桌面,手都有些抽筋了。
陳鬱不知道應該怎麽回復。
現在巢經理依舊頗有氣度地翻看著陳鬱手寫的那幾頁投標書,當看到陳鬱名字的時候,她突然抬起頭輕瞄了陳鬱一眼。
似乎等待氣氛發酵到合適的程度,巢經理才繼續說道:“這附近荒無人煙,你既然知道白天先來這裡,那麽我想你是看到了夜晚橋上的怪物。”
“是這樣嗎?”巢經理繼續說道。
見陳鬱猶豫該不該說的時候,巢經理抬了抬眼鏡,問道:“我相信你說的那名姓龍的先生遇害的事實,那是其他原因造成的,我依舊認為橋上的黑色怪物不會直接殺人。”
陳鬱結巴地問道:“你知道那個怪物?”
巢經理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說道:“你既然敢做我們火葬場的投標商,相信你一定見過或者感知到一些‘神奇’的事物。
“你不要多問,知道這些就足夠了,我們現在急需這些罐體,否則也不會進行招標。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麽、代表著誰來的,收起你們的心思吧,老老實實做生意。”
“我們這裡本該被遺忘的,不該與外面的世界接觸。”巢經理說話也有一種決絕地死味。
許久的安靜,陳鬱說道:“我誰也不代表,也不是任何組織的人,我就是一窮開超市的,但我還想說,你說的不對。”
“我知道橋上的怪物,甚至親眼見過它,”陳鬱慢慢整理著思緒,說道,“它會問我‘你要去火葬場’嗎?”
巢經理:“如果當天不適合來,它會讓你回去的。”
陳鬱繼續說道:“我第一次碰見它的時候,我很慌,所以沒有回答,讓它認為我要去火葬場,我心裡也是這麽想的。”
巢經理點頭。
“在我沒有回答它以後,它直接說道‘開始殲滅’。”陳鬱現在想起那個場景,還是渾身發冷,“我不覺得它說的是假的,它說的就是‘殲滅’。”
“它想殺了我。”
巢經理這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陳鬱,她古井無波的臉上似乎也有一絲懷疑和不確定:“我希望你說的不是真的。”
陳鬱露出一絲苦笑:“我也希望是這樣,但是誰在面臨死亡的時候,那些危險時分的記憶都特別清晰。”
巢經理收回目光,她的睫毛微微顫抖,似乎聽到了一個極其糟糕的消息:“我不能在這上面浪費太多時間,我會關注龍繼剛先生去世的原因,說說咱們這次的生意吧。”
“投標的語言、文件式樣、簽署的方式、報價的方式嚴格來說都有一些不合規的地方,”巢經理轉換心態,冷靜說道,“投標書也沒有密封、貴‘超市’的商務和資質證明文件也不全。”
陳鬱聽著這些話,心中想道難道這次任務要徹底失敗了?
“但是今晚只有一家投標商,我們不計較這些,也不搞那些冗雜的審查辦法。人一旦靈活一點,事情就會容易一點。”巢經理說道,“我能看一下罐子嗎?”
陳鬱當即就把罐子放在了巢經理跟前。
巢經理非常熟練地檢查了一下罐口的口徑、瓶身的重量,仿佛在她生命中和這種罐子打過很多次交道。
“簽合同吧,”巢經理說道,“就按照你的報價,最快明天能不能到?”
陳鬱愕然,這麽順利嗎?
本來陳鬱就不懂得商業博弈,為此還緊急惡補了一些知識,沒想到在陳鬱覺得冒犯了她的前提下,居然還能夠順利完成任務,和火葬場簽約。
“好、好啊。”
等陳鬱說完,她看著巢經理站了起來,往門口走。
“稍等一下,我去準備兩份製式合同,請不要離開這間屋子,我想你一定是個聰明人。”巢經理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雷厲風行。
她走到了自己的總經理辦公室。
紅木辦公桌上文件擺放地井井有條,有兩份製式合同就擺放在明面處,似乎直接簽署就可以了。
巢經理沒有拿取這兩份合同文件。
她反而打開了皮質座椅後的玻璃櫥櫃,她伸出手去,打開了一個櫃子內部的暗格。
裡面空間不小,還擺放著幾件物品。
首當其衝的是一個黑色的雕像,這個小雕像刻著一個看似人形的物體,陳鬱如果看到了一定認識它,因為這就是橋上黑色的影子怪物。
可能只有在沒人的時候,一副女強人形象的巢經理才表露出正常人的傷感困惑,只見她說道:“已經二十年了,你原來跟我說過,這種‘道具’是‘紫色’的。具有神奇的力量,但絕不會害人,但是如果它表露出害人的可能,那就證明這件道具正在被慢慢‘侵蝕’。”
“讓龍繼剛這個人遇害的……應該不是黑怪物,”巢經理說道,“即便是‘侵蝕’,也是需要時間的。”
“很有可能是廠區外溢出來的紅色食腐者溢出到了永安橋邊。”巢經理像是知道很多事情,“越來越嚴峻了。”
“廠區裡的食腐者不可能來到辦公樓一樓,甚至更高級的‘東西’都無法進入我這個房間……那我這間屋子有沒有被侵蝕的可能性呢?”
巢經理拿出了裡面倒扣著的一張相框,翻開看,這是一張泛黃的照片。
就在照片上,有著一大群的男男女女,照片上方還寫著——新郊火葬場第二班夜間執勤工人合影。
這群人全部穿著黃色正式工人的工裝,裡面有一個姑娘燦爛地笑著,眉目和巢經理非常相像。
這就是巢經理當年的樣子。
但是巢經理沒有看當年的自己,反而看著在照片邊緣戴著眼鏡、同樣活潑的一男一女,他們穿著工裝,看似正襟危坐,但照片還是照到了他們手中拿著的、啃了一半的煮玉米。
“長河大哥,你知道嗎?我今天看到你倆的兒子了,眼睛和嘴巴像你,耳朵像秀秀。”巢經理陷入了回憶之中、不能自拔。
照片中的兩個人,就是陳鬱父母當年的樣子。
這是陳鬱失蹤的父母。
暗格裡面有很多東西——一塊有蜘蛛網的陶瓦、一把沾滿了血的古色古香的桃木匕首等等……如果陳鬱在這裡,他一定能夠認出暗格中存放的另一樣物品。
是三根蠟燭。
海藍色的蠟燭。
陳鬱知道它們的名字,叫做“靈魂蠟燭”,是遊戲系統給他的藍色稀有品質的一次性道具。
根據這個暗格裡灰塵的痕跡,能夠看到這裡似乎曾經存放著大量的靈魂蠟燭,但是似乎隨著時間流逝,當年的蠟燭逐漸用完了。
甚至剩下的幾根不多的蠟燭,都被銳器橫向切分,切割成了一個又一個小小的靈魂蠟燭,在拮據節省地使用著。
因為蠟燭點燃以後,就不會熄滅,只能用這種辦法節約。
“他叫陳鬱吧?”巢經理慢慢把照片放下,“我聽你們的,不告訴他你們的秘密。但是你們得原諒我,如果不用你們家鐵罐的話,火葬場真的要堅持不下去了,和你們在的時候相比,我們節節敗退,‘它’佔據了很多建築,我的員工也要崩潰了。”
“我們物資要用完了,再然後就要燃燒我們自己了。”
巢經理把暗格關上,從桌子上拿取這兩份合同,還拿上了一枝簽字筆。
……
……
五分鍾前,陳鬱在會議室靜靜等待的時候。
陳鬱正在看著懸掛在會議室牆上的管理制度。
制度製作材料是金屬的,這讓陳鬱放下心來——
【新郊火葬場會議室管理制度】
[一、公司會議室包括一樓、二樓、三樓以及四樓會議室。在白天工作時段,所有員工可以提出任意會議室的使用申請,並在總經辦領取對應會議室鑰匙。]
[二、白天如果有任何小動物闖入會議室,請驅離他們。]
[三、但是如有野豬闖入,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所有人員迅速離開。其他員工會處理。]
[四、會議結束以後,請把會議室鑰匙交給相關人員,由專人負責整理會議有關資料、樣品等物品,桌椅歸位也是他們負責。]
[五、夜間僅可由總經理以及客人使用一樓會議室,其他會議室禁止任何人入內。]
[六、如果你發現你在白天以外的時間出現在二、三、四乃至未知編號的會議室內。打開會議室角落保險櫃,裡面存放著一支藍色短蠟燭,點燃它,迅速出門並且找到任何樓梯,想辦法下樓,直到確認你所處的樓層是一樓。]
[七、請隨時銘記,火葬場內沒有商店,火葬場已經在四十年前與特供商店解約。]
[八、再次重申,火葬場內不設有任何商店。]
“等等,”這些邏輯互相嵌套的規則中總有一些不可言說的恐怖,陳鬱不想、也不敢嘗試去樓上的會議室瞧瞧裡面有什麽,但是有兩條讓陳鬱格外關注。
最後兩條。
“火葬場沒有商店。”陳鬱思考道,“會議室的規則本身已經夠驚悚了,但是這條不倫不類的規則出現在這裡意味著什麽?”
陳鬱喃喃地說道:“難道說‘商店’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任何地方?無論是火葬場的某處,還是辦公樓的某間屋子,都可能變成恐怖的‘商店’?”
“如果……無意中購買那裡的東西會怎樣?”陳鬱想象出來一家神秘的商店在這裡,人們無意間闖進了這個恐怖之地,和極致的恐怖做交易……
陳鬱正盯著眼前的規則。
突然眼前一黑。
燈突然滅了一瞬間。
緊接著燈就亮了。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陳鬱在燈黑的一瞬間差點叫了出來,手中從戒指裡掏出了菜刀。
四周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陳鬱確認自己所在的地方還是一樓會議室,絕對沒有錯。
但是似乎剛才黑暗的一瞬間,這間屋子產生了一些變化。
陳鬱的桌子前,放著一張紙。
紙上寫著娟秀的字跡,上面寫了幾行字——
【陳鬱,你果然來了,我想你應該拿到我給你的3號門禁卡了。如果你想知道我所了解的一些關於你父母的訊息,請來找我,原諒我只能用這種方法通知你。】
【總經理絕對不會離開辦公樓,所以,你獨自離開辦公樓區域後,在廠區尋找木質的標志牌,找到“斂容房”,我就在這裡二樓的商店。】
【如果你找不到木質牌子,不要緊,躲在草叢中、躲在黑暗裡、躲在盡可能隱蔽的地方,時間越晚,你就會看到木質牌子的。】
【絕對不要相信火葬場的工作人員。】
【請來找我——張雯。】
陳鬱摩挲著這張紙,邊緣還有血跡和幾根紅色毛發。
“張雯,張雯,你不能總拿我父母的消息引誘我吧?”
陳鬱喘著粗氣,任誰經歷剛才這一場面,都要緩一會。
現在陳鬱在思考自己與張雯談話的時候,張雯透露出的種種跡象。
第一次交談的時候,張雯說出了在夢中看到了自己父親在火葬場的照片,這讓陳鬱第一次對“火葬場”這個地方產生了好奇心。
陳鬱在思考,不管這個神秘的“張雯”是誰,她一定不知道自己來火葬場是因為自家超市那個電腦中“遊戲”的強製任務。
雖然陳鬱也有探尋這裡是否有自己父親消息的想法,但是那並不是全部。
“但是張雯會以為我是聽了她的話,所以著急趕來。”陳鬱想道,“雖然這樣說有點對不起老爹,但是她一定覺得在我心中父親的消息比什麽都重要。”
“所以,她想讓我去找她。”
“她覺得我一定會好奇,哪怕是用這種太驚悚、明顯不是人類能做到的方式勾引我去找她。”
陳鬱手裡拿著紙,腦海中不知道在想什麽。
沒過一會兒,陳鬱攤手:“她還是贏了,我確實非常想知道,但我不能按照紙條上寫的方式。”
到了目前,陳鬱一直是遵循這座神秘火葬場中“金屬”材質的指示牌行動,而且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剛才險些進入錯誤的“會議室”,那個假“會議室”的牌子並不是金屬的。
所以,所有金屬牌子上的字才可以信任。
這張紙條上所寫的消息充滿著無盡的危險。
陳鬱不想冒險。
但是他心中有了一個別的主意。
正在這時,會議室的門開了。
巢經理拿出了那兩份合同,上面寫清楚了供貨時間、價格等相關信息。
“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明天就要那些貨物,你不想在晚上來吧?白天和門衛老周說一聲,讓他聯系員工卸貨。”巢經理依舊非常有效率地說道。
陳鬱現在打算撒一個謊。
“事實上,我不打算明天交付貨物。”陳鬱如此措辭道。
巢經理神情一變:“你先說,要是不想做這單生意,可以,我們找別人做。”
“我的貨物就在車上,”陳鬱竭力讓自己看得不那麽虛假,“但是車上隻帶了70個,離我們約定的80隻還差10隻。”
陳鬱說道:“我想現在把車上的貨物卸下來。”
巢經理:“我們夜間沒有多余人手。”
陳鬱:“我可以自己卸貨,然後過幾天再把剩下的貨物補齊,我家裡還有一批貨物,我可以多贈給咱們廠區十、不,二十隻罐子,但是可能會晚兩天。”
巢經理沉默,眼神望著陳鬱,就是想要看穿他一樣。
“你今晚可以卸車,但是只能卸在門衛室前的空地上。但是今晚無論卸了多少貨,如果門衛敲鑼了,你就必須走。”巢經理說道,“剩下的罐子我要你在一周之內送過來,包括贈予給我們的鐵罐。”
巢經理:“你能不能保證?”
陳鬱:“成交。”
合同條約進行了修改,本來需求的80隻罐子現在變成了100個,當然這對於陳鬱來說是沒有任何成本的,頂多多走幾步從超市裡搬兩次。
但是陳鬱獲得了一個自己非常想要的東西——巢經理親自給了陳鬱一張夜間通行證,這張通行證沒有任何時間限制。
哪一天都有效。
這張通行證,就是陳鬱晚上隨時想來這裡的憑證。
在合適的時機,陳鬱真的想要來看看張雯在搞什麽鬼!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父母的事情。
陳鬱把自己的名字簽上了製式合同上。
“任務要求一共有三項,第一項就是完成項目招投標並且中標,現在我已經完成了,第二項就是給需求方提供所需要的材料,今晚卸貨以後,這個指標也完成了,因為任務沒有規定說‘一次性提供所有的材料’。”
“還差最後一項。”陳鬱心裡想道。
“既然今晚你給我們一批貨物,那我們按照合同約定,先把預付款撥給你。財務部晚上沒有上班,我先用個人的錢轉給你,發票你可以改天來開。白天來。”
巢經理想要陳鬱的收款碼。
陳鬱心裡一動。
“我……我不使用網絡支付,咱們這裡有沒有現金?”
如果是手機上收到這筆錢,這次任務的最後一個要求就徹底完了。
“按照任務要求,我必須得獲得‘不穩定的邪異貨幣’作為結算。”陳鬱心裡想著這個事兒。
巢經理:“你要現金?”
“是的。”陳鬱堅定說道。
巢經理:“可以,那你跟我過來。”
陳鬱來到了巢經理的總經理辦公室,這裡辦公桌的下面是一個小小的保險櫃,只見巢經理讓陳鬱稍等片刻,然後輸入密碼,從櫃子裡掏出一遝現金來。
裡面破舊的和新的紙幣混雜在一起,巢經理點完這次貨物的錢以後,讓陳鬱點點數。
陳鬱有些為難,因為這些錢和普通的紙幣一模一樣,完全看不出區別。
他一張一張地數著,因為很慢,顯得縮裡縮氣,甚至讓巢經理產生了一些反感。
陳鬱點到其中一張錢的時候,他的手慢了一下,緊接著快速點了過去。
“沒問題,我現在就去卸貨。”陳鬱把錢揣在兜裡。
巢經理現在有些看輕了陳鬱,甚至覺得這個不知情的年輕人和他的父母差得太多了。
她最後看了陳鬱一眼:“合作愉快,天色有點晚了,我不送你出去了。你看著金屬牌子的指示,就能走到門口。”
陳鬱點頭,開門走了出去。
陳鬱摸著兜裡的錢,剛才點錢的時候,陳鬱看到了一張沾染一絲紅色血跡的錢,極不明顯,但是陳鬱就是看到了。
可能是莫名的感應,他認為這就是自己這次任務的目的——這一張錢幣,很可能就是任務物品“不穩定的邪異貨幣”!
……
……
總經理辦公室內,巢經理坐在座位上。
她還留著陳鬱帶過來的自家超市鐵罐的樣品,腦海中全是回憶。
二十多年前。
新郊火葬場。
陳長河,也就是陳鬱的父親在一個白天,興衝衝地騎著三八大杠到了火葬場,找到了當時還年輕的巢經理,也就是一個叫做巢芳的小姑娘。
那時候巢芳還是豆蔻年華的少女,看著年長她幾歲的陳大哥抱著一個鐵罐向她跑來,嚇得她花容失色。
她沒想到陳長河開心地不得了,把她拉到一個角落,興奮地對她說道:“咱們晚上不用組織勞動突擊隊了!受傷了那麽多同志,好多人都染上了怪病,瘋了一樣,這可怎麽行!”
“既然那個鍋爐冒出來的東西沒辦法處理,”長相酷似陳鬱的陳長河戴著一個眼鏡,懷抱著手中的鐵罐,“咱們就把冒出來的東西裝起來就行了啊!多買幾個罐子的事兒, 我爹開的商場就有。”
“像什麽齒輪、螺栓、閥門什麽的,不是自誇,我家商場應有盡有!”
當年的巢芳臉有點紅:“你不是學生物學的嗎?怎麽總是管我們廠子的事兒。”
陳長河一副樂天派的樣子:“學問都是相通的,你們旁邊田地的玉米長那麽大個兒,和你們這家火葬場有很大聯系。”
“這不是生物學能解釋的,所以我覺得這兒有某種危險,就這樣,我和阿秀就來幫你們了,對了,以後要說‘咱們廠子’。你不知道,把勞動關系調到這兒可難啦,你爹這大廠長都跑斷腿了。”
巢芳:“你來這兒上班啦?那,你千萬別告訴別人廠長是我爸。”
陳長河:“沒有沒有。”
巢芳:“你都和誰說了?”
陳長河:“就和咱們廠子我認識的人說了。”
巢芳:“這裡現在還有你不認識的人嗎?門衛周大叔都快認你當兒子啦!”
陳長河:“你姓巢,你爹也姓巢,你覺得這姓氏很常見嗎?你覺得除了你自己,還有誰不知道你倆是父女?”
……
……
巢經理看著外面的夜色,看著路上偶爾走過的身穿黃色的老工人、推著車子,穿著灰色衣服的臨時工人、以及一閃而過,神秘的紅衣工人,想起了當年的很多事情、很多事情。
“很榮幸再次使用你們家的優異產品。”
巢經理兩隻手的手指相碰,最後手指慢慢合攏,兩隻手聚攏在一起:“太累了,物資都要用完了……我還能堅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