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院中燈火通明。
一道道美食被丫鬟進來取走,等最後一道菜送走後,賈芸長長的籲了口氣。
用毛巾擦了把汗,賈芸來到門外坐下喝茶。
大廳中傳來陣陣喧嘩,笑聲連連,觥籌交錯,好不熱鬧,賈芹蹲在廳門外,仰頭看天,一動不動。
“這家夥臉皮這麽厚,估計是跟他媽學的,卻沒學到那份精明。”賈芸暗道。
周氏雖然常去榮國府打秋風,但她心眼兒多,也看得準人,大多時候只在王熙鳳身前晃來晃去,說說話,聊聊天,一來二熟,機會來了就能快速攬下。
她也不去別人面前湊熱鬧,一來別人不一定能做主,二來徒惹人嫌棄,倒不如專攻一個,今後賈芹看管賈府家廟的好差事就這麽來的。
喝了會兒茶後,賈芸起身,將板凳也帶上,拿到廚房放好,回頭開始收拾東西,主要是作料,這是他精心研製的。
這個時代不像後世,許多作料可以直接購買,比如味精,現在沒有,就只能自己用土辦法調製一些備著了,不管是自己吃,還是給別人掌廚的時候,都能用得上。
這一大包的作料,也算是他的秘方了。
大廳中,十多個人圍坐在一張大圓桌上,除了最開始嬉笑幾句後,這會兒全都在埋頭吃飯。
賈珍往自己碗裡加了幾大杓珍珠豆腐羹,見眾人都不說話,不由看向賈蓉笑問道:“這飯菜果真是五嫂子的兒子過來做的?”
賈蓉見父親一臉笑意,暗道今天這事兒做對了,連忙起身道:
“是的,這會兒芸哥兒還在廚房候著呢,父親要是覺得這飯菜還合胃口,兒子這就去吩咐芸哥兒再多做幾道。”
“你有心了,算了吧,等我這碗飯下肚,估計想吃也吃不下了。”賈珍撐了撐腰,和顏悅色道,臉上露出很少在賈蓉面前出現的和藹笑容。
賈蓉見狀心裡一喜,正要坐下繼續吃飯,又聽賈珍吩咐道:“不過既然吃了芸哥兒做得這麽好吃的飯菜,理應叫他來喝杯薄酒,你去將他叫來吧!”
賈蓉應了聲,連忙轉身親自去叫賈芸。
等賈蓉出去,賈珍問一旁埋頭乾飯的賈赦:“還喝酒麽?今兒晚上酒還沒動呢!”
“別急,等我先墊補墊補,喝酒不急,有的是時間,飯菜涼了就虧大了!”賈赦邊吃邊說道,吃得滿嘴流油。
要說他吃過的美食不少,連宮中禦膳都吃過,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隻吃一口飯菜就覺胃口大開。
更讓他心花怒放的是,這十二道孔府菜還真是做出了名堂,每道菜都各有各的特色,色香味樣樣俱全,好看又好吃,讓人欲罷不能。
當然了,也不是他不想慢慢吃,可一看到桌上的一群小輩兒那吃飯的速度,他就知道,今兒他要真帶著喝酒的目的過來的話,那這桌美食他就要錯過了。
這能忍?不能!
賈珍看著賈赦,一臉黑線,顧不得多說什麽,知道自己這會兒再磨磨唧唧,飯菜涼是不會涼,被吃光是肯定的,於是埋下頭來,風雲殘卷起來。
很快,賈蓉帶著賈芸進來。
等賈芸向眾人見禮後,賈珍微笑道:“倒是個俊俏公子哥兒,今兒吃了你做的飯菜,突然感覺這輩子算是沒有白活。”
“也罷,蓉兒給芸哥兒賞十兩銀子,外加汾酒一壇,算是我這當長輩的一份心意了。”
賈芸連忙稱謝,並不推辭,賈蓉趁機將一錠十兩銀子當著賈珍的面掏出來遞給賈芸,
又吩咐仆人備好汾酒,等賈芸離開時帶走。 一旁的賈赦等他們說完後,直起腰來,順了順胡須,笑呵呵道:“芸哥兒這手藝確實不錯,等哪天得了空,也幫我去置辦一桌,可好?”
“能給赦老爺做飯,是晚輩的福分,晚輩隨叫隨到。”賈芸行禮回道。
“果真是個懂事的!”賈赦拍了拍手撐,高興道,然後從兜裡掏出一錠十兩銀子,輕悠悠扔給賈芸,笑說道:“賞你的,今兒有幸吃到這麽好吃的美食,不能沒有表示。”
賈芸雙手一捧,將銀子捧到懷裡,連忙行禮道:“敬謝赦老爺打賞!”
接著賈珍提議共舉一杯,賈芸有幸喝了一杯這個時代的汾酒,其酒液瑩澈透明,清香馥鬱,入口香綿甜潤,醇厚爽洌,飲後余香,回味悠長。
喝了酒後,賈芸趁機告辭退下,回到廚房,樂呵呵將銀子收起來。
今天過來做一頓飯,連工錢帶賞賜就得了三十兩銀子,比他賣十幾天的包子劃算,另外還得了一壇汾酒,聽賈珍說是貢酒,估計也不便宜。
當然了,這種好事也不是天天都有,偶爾才能遇到一回,所以還是擺攤才能長久,雖然辛苦些,卻也沒別的是是非非。
將自己的東西和汾酒帶上,賈芸跟仆人說了聲,就先離開別院了。
依舊是先前的那輛馬車送的賈芸,回到家裡,這會兒正是熱鬧的時候。
賈芸將東西放到屋裡,出來打聽了一下,才知道獅子鑼鼓都是族裡請來的,三房人不少,東拚西借倒是湊了十多組鑼鼓隊來,還有幾個道士在靈堂前做法事。
院兒裡擠滿了人,賈芸不得不來到院門口,扯了條板凳站上去,總算是能看到裡面了。
剛看了一眼,不知是誰擠了一下,賈芸腳下生滑,穩了幾次沒穩住,刷地一下順勢跳了下來,正好一臉撞在一個人的懷裡。
軟軟的,柔柔的,淡淡的胭脂香撲鼻而來。
“你!混蛋!”一道清脆的聲音在賈芸耳旁響起。
賈芸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抬起頭,就看到一個身子細挑,容長臉兒的女子,在燈火照耀下,她的臉蛋兒嫣紅,似嗔似怒,咬著牙,皮膚吹彈可破,五官精致玲瓏,說不出來的好看。
賈芸深吸了口氣,皺了皺眉,暗道這會兒不能慌,直起身來後,他後退幾步,先不慌不忙整理衣衫,然後大大方方向對方行了一禮,道:“襲人姑娘有禮了。”
這人正是賈寶玉的丫鬟襲人,前幾天跟著賈寶玉過來送食盒,曾到過賈芸家一次。
那天兩人只是打了個照面,連話都沒說,襲人就回去了。
沒想到這會兒卻出了這種事故, 雖是意外,卻也是賈芸借機佔了便宜。
襲人見賈芸裝糊塗,心裡有氣,但這會兒院子裡人多,她也不好說什麽,就算逼得賈芸道歉,鬧開來也是她吃虧。
當然,她絕對不是因為賈芸長得俊朗才不追究他的責任,絕對不是!
咬了咬牙,襲人瞪了賈芸一眼,顧盼神飛,左右看了看,問:“寶二爺呢?”
賈芸微微一笑,清潤的目光往她全身掃了一眼,同時回道:“他沒跟你說嗎?今兒蓉哥兒請東道,一塊玩去了,還是我過去做的飯菜呢。”
襲人皺了皺眉,既因賈芸肆無忌憚的目光讓她全身發麻,想要逃離,又因專門出來打聽賈寶玉的去處卻撲了個空,有些失望。
想了想,她皺眉問道:“芸哥兒,能說說他們到哪兒玩去了嗎?”
“就在賈蓉置辦的一處別院裡,那地兒有些不好找,不過你別擔心,一起的還有赦大爺、珍大爺、賈薔等十幾個,不會出什麽問題。”賈芸也看出來她有些著急了,於是如實回道。
襲人深吸了口氣,咬咬牙,嘀咕道:“就是因為有赦大爺和珍大爺帶著,我才不放心,唉,這讓我回去怎麽跟夫人回話?”
賈芸湊上前,小聲道:“和他們一起的還有賈蘭,放心吧,有這小家夥跟著,他們再怎麽玩鬧,也會避諱一下的。”
“也是……”襲人下意識回話,抬起頭,就見賈芸幾乎都要貼她臉上了,她慌裡慌張往後一跳,橫眉立眼道:“你好不識趣,湊這麽近幹嘛?你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