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翟通判幾日來一直守候在達眾堂,見兒子翟依江雖然醒了,但仍舊神識不清,認不得人!
他見羅思瑾等人裡外忙活,湯藥已經灌下不知多少副,翟依江卻只有一條胳膊能動,不禁傷心不已,心想:“這可是我翟家唯一的骨血啊,只怕這是治不好了!”
因此他也有些遷怒皇甫英南一家,再加上羅思道在旁添油加醋,便對皇甫英南起了殺心!
但他知道皇甫坦途乃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是以遲遲不敢動手。
那羅思瑾急於得到韓浣梅,更是急不可耐,便私下賄賂通判府的徐師爺,要他想辦法將皇甫英南置於死地!
這徐師爺便是徐小一的父親,向來愛財如命,收了銀子後,便親手策劃了一出皇甫英南越獄不成,殺死獄卒的戲碼!
翟通判雖然知道皇甫英南是被人冤枉,但為泄私憤,便假作不知,給來了個順水推舟!
今日他弄倒了皇甫英南,又想讓人將玉成捉來,怎麽折磨致死之外,還有其他盤算!
他是羅家的上門女婿,雖然當了朝廷命官,卻是動用了羅家的關系得來的,因此處處低人一等!
他想著如何侵吞了皇甫家的家產,到時候再娶幾個小妾,生他七八個孩子,為自己延續香火……!
正在他想入非非之際,衙役突然送來一樣東西,說是有人求他辦事兒!
他也沒多想,順手接過,可等他打開看見這東西時,卻是傻了眼,忙命人請來送東西之人,可衙役說那人已經走了!
原來這是一塊白玉鎮紙,玉材做工雖然上乘,卻不是什麽罕見之物,只是上面刻著龍紋……!
翟通判不禁大吃一驚:“這可是禦用之物啊!怎麽有人敢拿這東西來送禮賄賂?
而且正逢我治罪皇甫英南之時!莫非他是皇甫坦途?”
思忖到此,更是心驚:“這送來的東西,既沒人證,又無字據,他皇甫坦途到時候隻說他已把這東西轉送皇甫英南,我是見財起意,才冤獄治死皇甫英南,侵吞了他的財物,這東西到時候豈不是證據嗎?
侵吞了這東西,那可是誅滅九族的欺君大罪啊!
這下要是真的處死皇甫英南,只怕我也難逃乾系,別說是處死他,只怕是等到處死他的奏折到了朝廷之日,就是我一家人頭落地之時!”
正在他左右為難之際,只聽’撲通’一聲,他抬頭一看,卻正是薛知州進了大堂……!
等聽到薛知州要將所有人都打五百板子之時,他不由得一陣心虛:“這些衙役捕快,個個貪生怕死,別說是五百板子,恐怕是只打一下,就有人將事情和盤托出……!”
忙對薛知州道:“大人稍安勿躁,請容卑職通稟!”
那薛知州向他瞪視一眼,連聲道:“快說快說,要是不說實話,我第一個就打你五百板子!”
旁邊的馬弁低聲提醒:“老爺,他是朝廷命官,你無權責打!再說這些衙役也未必敢打!”
薛知州都快用驚堂木把公案拍碎了,大聲道:“他們不是都說我是糊塗官麽?這下我就明白一下讓他們看看!
我不管什麽朝廷命官,不管是誰,只要不聽我的,就先打五百板子!”
眾衙役雖都表情凝重,心中卻都是樂開了花,心想:“這明明就是糊塗,還他娘的說是明白?”
但轉念又想:“不過要真如他所說,不管是誰都對他實話實說,那肯定沒有審不明白的案子!”
翟通判本就有些心虛,
又聽到薛知州要這般胡來,更是驚懼:“這糊塗官說得出就做得到,看來我得想個法子將自己洗脫出來!” 當下抱拳道:“大人,卑職也是剛剛查明,打死獄卒者另有其人,並非皇甫英南所為。”
薛知州此時最關心的莫過於皇甫英南的安危,連聲道:“那皇甫郎中呢?他在哪裡,快快把他給我抬來,快去快去!”
原來這薛伯珣也是個飽學之士,曾金榜題名,高中進士,後來被遣到嘉州當知州。但他自認文采出眾,恃才傲物,整日吟詩作對,不理政務,曾被翟通判檢舉。
皇帝召見他時,恰巧皇甫坦途在場,極力為其辯護,說他雅量高致,小事不計較,大事不糊塗!皇帝聽了十分高興,非但沒有懲處,反而大加讚賞。
薛伯珣自此對皇甫坦途感激涕零,常思報答,正巧這次機會來了,自然要盡心盡力。
眾衙役都怕東窗事發時挨板子,爭先恐後的爭著要去抬皇甫英南,那薛知州道:“爭什麽?都去都去!”
衙役們一哄而散,隻留下與此事沒有瓜葛的仍在堂下站定!
薛知州問翟通判道:“你快說是誰誣陷了皇甫先生?”
翟通判此時已是自顧不暇,哪裡還能顧及其他?便說都是徐師爺所為,因為他收了人家賄賂!
薛知州直接命人將徐師爺拿下,也不問他是收了誰的賄賂,直接要打入死牢!
徐師爺跪地求饒:“大人,卑職冤枉……!
還不待他把話說完,薛知州就打斷他的話:“什麽冤枉,你這文采太差,不配當師爺,你應該說有人縱曲枉直才對!”
徐師爺聽他話裡有話,正要將事情和盤托出,卻聽薛知州道:“我不聽沒有文采的人講話,來呀!快點將他的舌頭拔掉,再打入死牢,快去快去!”
翟通判聞聽此言,登時心中寬慰,對站在一旁的羅思道連使眼色,示意快點去辦!
薛知州對旁邊的馬弁道:“你快去通知主薄,將這案情登記在冊,上報朝廷,然後將徐師爺斬立決!”
跟著便收拾東西,起身走了,對翟通判看都沒看一眼!
翟通判站在當場,一臉蒙圈,心想:“這糊塗官到底糊不糊塗?若說他糊塗,他又是把事情都給理的清清楚楚,若是說他不糊塗,又把重要證人的舌頭拔掉……!難道他是故意放我一馬?……”
幾名衙役換著班的背著皇甫英南,與玉成和韓浣梅一起回到家中。
途中幾人不住向他們一家賠禮道歉,甚至接連磕頭!
直到皇甫英南說出“不再計較”幾字,他們才如釋重負,一溜煙的跑了!
當日韓浣梅請了燕春樓的櫥子,來家裡做了一桌葷素搭配的酒席,薛伯珣也受邀到場,席間他向皇甫一家連連敬酒!
皇甫坦途道:“薛兄明察秋毫,今天這案子辦的真是公正的很呐!”
薛伯珣又敬了一杯酒,才道:“皇甫兄抬舉了,其實我也知道,大夥兒都跟我叫糊塗官兒,甚麽糊塗不糊塗的,其實我就是一個字,’懶’!
我小時候怕乾農活兒, 所以拚命讀書,當官了又怕處理政務,所以就整日吟詩作對,想要罷官回家,又怕餓死一家妻兒老小,所以就隻好這麽用糊塗方法做些糊塗事兒,其實當官如此,做人亦是如此!”
皇甫坦途連連點頭道:“高明,其實這天下事,本來就是糊裡糊塗的,都說開天辟地以來,清氣升而為陽,濁氣降而為陰,說來說去,還不是地上面是天,天下面是地,混元一體麽?
只怕薛兄這番高見,貧道也自愧不如呢!”
飯後又談論一陣兒,玉成聽得迷迷糊糊,直到天色將晚,薛伯珣才盡興而去!
韓浣梅見皇甫英南滿身傷痕,心疼不已,皇甫坦途道:“習武之人,這些皮外傷算不得什麽!”又對玉成連讚不已,說他急公好義,頗有俠義之風,還想將來有機會,多傳授他些本領!
韓浣梅又想起玉成遇到九天玄狐之事,便對皇甫坦途講了一遍!
皇甫坦途聞言開懷大笑,說道:“我雖身在玄門,但見我皇甫家能夠發揚光大,那也是不勝欣喜!”
皇韓二人都是不明所以,忙問端的!
皇甫坦途道:“當年我師父也曾遇到這二位世外高人,當初也是說還會相見,後來果然又再相見了,我師父獲益匪淺,可他是玄門中人,只能將道教發揚光大,可咱們玉成則不然,定是要給咱皇甫家光耀門楣的呀!”
皇韓二人聽了也是欣喜不已,玉成卻時時思念二郎,總覺得高興不起來!
第二日皇甫坦途告別幾人,飄然離去,他們一家將若蘭堂裡外打掃乾淨,重新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