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做的真是精巧啊。”

　　墨陀望著雪眼上流動的地流，貪婪著撫摸著。

　　他讓墨者放下了維修架，爬到上面就可以隔空觀察雪眼的每一個細節。

　　突然幾根散落的雪氈子毛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之前派墨者詳細搜尋過這一層，自己親自監工，哪怕是石壁上火山石的微小氣孔，都沒有放過。

　　果不其然，墨者在左側崖壁上找到了那個暗格，在裡面看到了雪眼的日常維護記錄。

　　當時他還挺驚訝的，沒想到大老粗的雪民也會有心細的時候，每隔四小時就會記錄一次雪眼的檢修情況，每天都會有早晚兩次的清掃，最後頁還補充了清理步驟。

　　他也是從記錄冊中才發現了懸停在頂部的清理架，是用較強的火山岩鍛造的，隱藏在與它同色的屋頂上。

　　這裡比較封閉，況且清理的如此徹底，怎麽會出現腳印和毛發呢?

　　他繼續搜尋，這些散落的牛毛最終將他引向了雪塔所在的位置。

　　看來這個“雪塔”必有蹊蹺，他用手輕輕的撥弄了一下，竟然有松動的感覺，他又使勁的拔了一下，竟然拔了出來。

　　他本以為雪眼會有停止運轉，考慮到未知的後果後，他又急忙放了回去，就這樣，反反覆複測試著。

　　最後發現無論拔出的時間多久，毫無影響，這東西到底是用來幹什麽，他思忖起來。

　　爬下架子後，他邊看邊摸著手中的微型雪塔，在雪廳裡來回踱步，他走到暗格那裡，低頭看了一下。

　　牆邊光線太暗，他把暗格的抽屜直接抽出來拿到了最亮處，裡面赫然出現了一個印痕。

　　看起來大小跟他手中的差不多，他把微型雪塔放了進去，完美吻合。

　　難道這只是用來裝飾用的?平常都是放在暗格裡，但是為什麽會臨時放上去呢?

　　他瞳孔猛的一放大，似乎想到了什麽，拉下了滑梯上行鈴。

　　“你們有誰見過這東西嗎?”

　　廚房裡，墨陀對著集中在一起的益西他們笑眯眯的問道。

　　看著雪民默不作聲、眼神隨意的看著四方，他怒了。

　　“你們這些鑽進牛角尖裡出不來的人，惹怒了我誰也不好過，信不信我把牛角砸碎，把你們揪出來。”

　　“我們真的不知道，知道了還騙你不成，你看像我這種火急火燎的人，像是藏得住秘密的人嘛，真是的。”老阿奶說完甩了一個白眼過去。

　　“你不會，並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其他人呢?”看著無人回應，他的臉色又變黑了，綿軟細長的手指緊緊攥著雪塔。

　　“你們一些人去搜查廚房和他們住的那一層，不能放過一個縫隙。”然後走到雪民面前，來回看了好幾遍，“剩下的一個個搜他們身。”

　　墨者快速行動起來。

　　“好你個青......娃犢子，我都快去侍奉女神了，你竟然讓這些男的要對我動手動腳。”

　　看著衝了出去的老阿奶，益西突然想笑，他強忍著沒有出聲。

　　停下來仰視著她的墨陀一時語塞，“哎呀，你跟那個孕婦除外，其他都要搜身。”

　　老阿奶便拉著那位雪女走了出去，留下來的益西他們一一被脫光衣服搜了個遍。

　　還是一無所獲。

　　夜晚益西偷樂著，老阿奶用胳膊肘子捅了一下他，然後得意的用手摸著胸口，“你個老不正經的，啥時候把娃犢子帶給我，你再這樣耗下去，娃都餓死了。”

　　“這幾天他們查得嚴，

我上茅房都有人跟著，我再想想辦法。”　　“你那個腦瓜子平常挺好使的，怎現在不好用了?剃了毛就不起作用了。”

　　“你這個老婆子嘴可真毒。”

　　“有人來了，快睡覺。”睡在最外面的徒弟發出了預警。

　　雪廳裡，墨陀拿著微型雪塔跟魅陀匯報著他的發現。

　　“這應該是冥牌吧，我之前在議事會議上聽到過這個，當時益西說的模棱兩可，聽起來像是很複雜的一個東西。”

　　“主上，你知道這個有什麽作用嗎?它對雪眼看起來毫無影響。”墨陀試探性的問道。

　　“之後我問過益西，他也說只是普通的一個標志，我記得傳說裡有提到過它，據說它堅硬無比、質地輕盈，還有靈性。”

　　“靈性?”他的眼睛放起了光。

　　“對，靈性，能跟神靈對話。”

　　“好神奇啊，雪境的傳說真的不少啊。”

　　“雪境是一個被神靈守護的地方，所以幾千年以來，會有很多歌頌神靈的傳說。”

　　“傳說不一定是傳說。”

　　“對了，我之前聽侄子講過，有一本相關的書，就在藏書層，你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他雙手握在袖筒裡，彎著腰點了點頭，輕飄飄的走了。

　　“吉魅，你怎麽看他?”

　　“他這次彎腰更深了。”

　　魅陀轉過頭看著這個金盔甲，哈哈大笑起來，“你說得對。你派人盯一下這些人。”

　　比起墨者那種遮遮掩掩的做事風格，他還是習慣吉魅這種光明正大做事的風格。

　　藏書層裡，上千名墨者忙碌著。

　　這一段時間以來，散落在各地的墨者像是回巢的蝙蝠，不斷地湧向雪境、湧向雪塔。

　　益西管理下的藏書層真不賴，各類橫跨上千年的書籍分門別類的有序排列著，足足有數萬本。

　　墨陀一邊誇讚著，一邊用手觸碰著一本本牛皮書，他也是愛書之人，只可惜他們沒有一本。

　　雪民上千年的智慧都凝結在這裡，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雪塔的寶貴之處。

　　不知道這個益西跑去哪裡了，一定要逮住這顆行走的大腦，還有那個魅陀心心念念的侄子。

　　墨者尋找著有關冥牌、雪塔的記載，其中那些冰封時代的書籍中都是一幅幅描繪神靈的畫作，筆法粗拙，看起來就像是幼兒胡亂畫的。

　　一天天過去了，所有的書輪流交叉的翻了又翻，只找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對雪塔相關的描述，墨陀反反覆複的研讀了一番，並沒有什麽發現。

　　他隻好派人繼續搜尋函陀和益西，還暗地裡增加了更多的人。

　　沒有魅陀的命令，無法動用金戰士，好在墨者人手足夠。

　　墨者的這些動作自然也沒能逃得過益西的眼睛，其他雪民也自發的收集信息，把他們日常的所見所得只要有機會都會帶給他，他也有了自己的信息網。

　　緊迫感一天天增加，他知道自己必須要盡快離開了。

　　在一個夜晚，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這次滿身肉味的老阿奶沒有跟他鬥嘴。

　　等大家都平穩的呼吸時，她悄無聲息的把懷裡的東西塞到了他的手裡，益西捂住暖暖的它，沒有說一句話。

　　益西明白她不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麽，但是當初讓她保管時，她毫不猶豫的接下了，絲毫沒有猶豫。

　　接下來的幾天內，大家都沉浸在那種窒息的壓抑中，仿佛每個人都被抽走了神。

　　墨者還是寸步不離的盯著他們每個人，睡覺的時候都能聽到頭頂飄動的腳步聲。

　　益西甚至覺察到墨者在夜晚輕輕的貼近旁邊的老阿奶，用他們那鬼魂般的手搜尋著，那輕微的吐氣聲讓他眩暈。

　　有一天早上，他在雪台清掃著昨夜的積雪，遠遠望見一隻商隊緩緩走來，他知道謀劃了好幾個夜晚的時機到了。

　　他穩住時不時發麻的身體，心裡一邊邊演練著這次的逃亡。

　　當他掃完雪，恰好商隊也快到雪塔了。他不慌不忙的和監視他的墨者搭乘滑梯來到了廚房。

　　扛在肩上的掃把不經意間掃到了跟在後面的墨者，掃把是用雪氈子尾巴製作的，一下子把墨者掃倒在地。

　　他假裝沒有發現繼續向前走著，正在剁肉的老阿奶見狀邊迎了上去，用她粗壯的手臂翻轉著他，並關切的詢問著傷勢，其他墨者也都聚集過來。

　　益西趁機努了努嘴巴，其他雪民故作混亂起來，他趁機躲進了儲藏間，脫光衣服鑽進了一隻還沒扒皮隻取了內髒的雪氈子體內。

　　見墨者沒事，大家都散開了，老阿奶突然一拍腿，“今天是不是有商隊要來，我們要去換些鹽巴、香料了什麽的，不然你們墨上吃不慣。”

　　說著讓徒弟和其他幾位雪民去儲藏室搬雪氈子，他們拿起粗麻繩從前腿下面綁住那隻雪氈子，徒弟又在肚子上纏繞了好幾圈後，掛在滑輪上拉起，緩緩移動到了角落裡。

　　推開地上的石板，一個巨大的洞口出現了。

　　地面的商隊仰著頭張著大嘴巴，看著北側巨大的牛頭下巴下緩緩吊下來的雪氈子。

　　此時老阿奶也出現了，商隊的領頭人自然認識她，邊笑呵呵的迎上來詢問需要什麽，她指了指鹽巴和香料，那個人想要掀開，老阿奶揮了揮手。

　　“都這麽多次了，還看啥看。”

　　領頭人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著，“你該不會用這頭牛抵債吧。”

　　“還有這些雪草蟲。你看夠不。”遞過去了滿滿一袋子。

　　“夠了夠了。”領頭人見這次給的這麽多，沒有多問就收了起來，要是墨者的雪草蟲他都習慣把所有的聞一聞，最後若無其事的嚼一根。

　　“大夥兒，快過來，把這個大家夥切塊了各自綁一些掛在馬脖子上。”

　　旁邊的徒弟急了起來，剛要去阻止。

　　“不用切，整塊帶著更方便，你們回去不是空手嗎?正好可以一路上吃，我選了一頭肉質嫩的，你們的馬車拉的動。”老阿奶搶先走了過去，拍著牛肚子。

　　“那得多感謝你，跟雪民做生意，就是來勁。”

　　“娃犢子，你不是帶了一把刀嗎，放進牛肚子裡，方便他們割肉。”

　　徒弟摸了摸腰間，解下來塞進了牛肚子裡，也學著拍了拍肚子。

　　之後大夥都散了，廚房裡人來人往，監視益西的那位墨者一整個下午都靠在牆上，雙目無神的盯著儲物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