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手裡拿著的,其實是名塚彥的毛巾時,泉悠月的第一個反應,是把它扔開。
“啪。”
外表稍顯粗糙,被水沾濕過的毛巾掉進洗手池,發出的聲音仿佛一巴掌扇在人的臉上。
少女看著水池裡的毛巾,心中想法不斷。
甚至還有些小小的懊惱。
如果她用水打濕臉部,用毛巾擦乾,那毛巾上看起來就不會有多少水漬,女孩多少還能掩飾一下自己的錯誤。
可現在毛巾已經被完全打濕。
這才是最糟糕的地方。
如果名塚彥走進洗手間,一定會發現自己沒用過的毛巾以潮濕的狀態掛在一旁。
偏偏那個家夥走進洗手間,幾乎是必然的事情——值完夜班之後,他都會衝個澡,讓自己能好好睡一覺。
泉悠月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磨了磨牙。
哼,要是被那家夥發現,肯定會被他嘲笑個不停……
少女垂下目光,注視著洗手池裡的毛巾。
一個小小的想法突然從她的腦海中蹦出。
欸,是不是可以主動把打濕的毛巾遞給他,說是讓他擦一擦臉?
女孩皺起好看的眉毛。
可這固然可以打消那家夥的懷疑,但主動遞毛巾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正常才對吧?
自己之前也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就連冰室同學也沒有做過,突然這麽做,會不會讓冰室同學不開心?
不行,大不了之後去找冰室同學道歉,我一定不能被那家夥嘲笑。
泉悠月的面前浮現出名塚彥在廚房裡堵住她時,似笑非笑的臉龐。
看著就讓人火大。
少女輕輕跺腳,下定決心。
洗過兩遍毛巾,女孩用力擰乾,拿著毛巾打開洗手間的大門,小步走出。
……
“泉小姐洗漱好了?”名塚彥拿著盤子走出廚房,恰好看到泉悠月離開洗手間。
只不過眼前的少女單手背在背後,怎麽看都像是把什麽東XZ在身後。
不過,名塚彥也不怕女孩給自己製造什麽驚喜。
當他是嚇大的?
名塚彥可有信心和薑維比一比誰膽子更大。
演義裡的薑伯約死後被敵兵剖腹,被安了個膽大如雞卵的名號……他覺得自己至少能配上膽大如鬥的名號。
鬥嘛……總應該比雞蛋要大吧?
腦海裡閃過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名塚彥把盤子擺到桌上,眼看著少女從身後拿出一條毛巾,遞了過來。
“泉小姐?”名塚彥適當表明了疑惑。
“給你擦臉,我剛才路過的時候,看到你臉上沾著東西。”泉悠月表情不耐煩地抖了抖手上的毛巾。
“我臉上沾著東西?”聽到女孩說法,名塚彥疑惑更甚。
不應該啊……之前清水千夏做那些超綱行為時,他臉上再怎麽沾東西,也該擦乾淨了才對。
難道是回來的路上又碰上了?
名塚彥仔細思索,卻怎麽也沒找到相關的印象。
不過,看著少女遞到他面前的毛巾,名塚彥到底是不好直接拒絕,而是接過來象征性地擦了下臉。
“名塚君,還有泉小姐,你們……”早就放下書本的冰室侑終於出現在兩人身邊,引得泉悠月暗暗吐舌。
至於名塚彥,倒是相當自然地拿起毛巾,往洗手間裡去,“我先去洗個臉,從便利店回來之後,臉上有點膩膩的感覺。”
“泉小姐?”眼看名塚彥進入洗手間,
冰室侑用疑問的眼神看向泉悠月。 少女稍作猶豫,還是貼附到冰室侑的耳旁,“冰室同學,剛剛我洗臉的時候,不小心用了名塚彥他的毛巾……”
“所以?”冰室侑沒能一下理解。
“所以我不想被他嘲笑,就假裝把毛巾遞給他擦臉。”泉悠月小聲回答道,“我可沒有其它的意思,冰室同學。”
冰室侑有些好笑,“泉小姐以為我會誤會什麽?”
“……沒什麽。”少女一時噎住,“不過,冰室同學能幫我保密嗎?”
“關於用錯毛巾的事情?”
“嗯。”
冰室侑輕輕點頭,走到桌邊坐下。
泉悠月松了口氣。
她本以為冰室侑身為名塚彥的青梅竹馬,會是最難過的一關,但眼下看來,居然意外的容易。
那這樣的話,騙過那家夥也應該很簡單才對。
少女信心滿滿地坐下,拿起眼前的飯團,“我開動了!”
……
洗手間裡,名塚彥拿著已經沾濕的毛巾,眼神無意間掃過一旁的毛巾,略微發愣。
原因很簡單,旁邊放著的幾條毛巾裡,泉悠月的毛巾居然是完全乾燥的。
而少女明明剛剛才從洗手間裡洗漱完畢,走出來。
這看起來相當不正常。
畢竟就算隻用手洗臉,洗完之後也要擦乾。
哪有洗完臉後,不管不顧水珠還在臉上,直接就走出洗手間的情況?
再結合女孩剛剛主動遞毛巾的行為,實在很難讓人不想到其它的方向。
在毛巾裡放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還是說少女確實沒有洗臉,而遞毛巾只是因為關心自己?
名塚彥自己都不信。
還是……
用錯毛巾,只能用把他的毛巾弄濕,以反客為主的方式遮掩?
想法蹦出,就再也揮之不去,迅速佔領名塚彥的腦海。
可這樣也不對啊……就算用錯毛巾,只要用回女孩自己的毛巾,稍微解釋一句把他的毛巾碰掉,不就可以了嗎?
疑問重重,而名塚彥看了手中的毛巾片刻,最終還是決定謹慎為上。
認真清洗過兩遍毛巾,他小心翼翼地將毛巾敷在臉上,小心滑動。
毛巾的觸感稍有粗糲,摩擦在臉上時有輕微的痛感,和清水千夏溫柔的撫摸完全不能相比。
但也正是這份輕微的痛感,讓先前連續值夜班的名塚彥,能在夜班之後勉強打起精神,處理掉某些簡單的事情之後,再上床休息。
洗完臉,漱過口,他走出洗手間,徑直來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然後盯著泉悠月看。
“名塚彥,你幹什麽?”正在專心對付飯團的少女注意到他的眼神,臉頰鼓起,在用力咽下嘴裡的食物後,才詢問起他。
只不過,語氣裡有那麽一絲絲的不自信。
是因為用錯毛巾,還是因為吃飯的時候被盯著不好意思?
名塚彥思考片刻,沒能得出具體的答案,只能隨手抓起麵包,一邊吃,一邊繼續觀察泉悠月。
少女終於忍受不住,“名塚彥,你再繼續這樣看我,我就……”
“就什麽?”名塚彥的表情看起來滿不在乎,“就用我的毛巾洗臉?”
“你怎麽知……”女孩驚愕的聲音脫口而出,但又被她自己截停在當中,“我是說,你怎麽想得出這種事情?”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隨口一說。”名塚彥瞥了一眼少女努力掩藏慌亂的樣子,心中愈發篤定,“泉小姐那麽著急幹什麽?”
一邊說著,他又望了眼冰室侑的方向。
少女一手拿著片麵包,緩緩咀嚼,另一隻手則拿著書本,似乎正在細細閱讀。
看起來是不太會顧及餐桌上發生的事情。
名塚彥心中大定。
“我……我沒有著急,是你這家夥說的話太奇怪了……”泉悠月頓了一下,似乎在想怎麽辯解合適,“就像變態一樣!”
“啊?我?”名塚彥用手指了指自己,“我沒這麽做都是變態,那要是有人這麽做了,又該算是什麽?
“我本來想著,這種事情也就算是誤會而已,簡單解釋一句就過了,怎麽泉小姐還能把事情扯到變態上去?”他看著泉悠月,一臉極度費解的樣子。
少女輕咬牙齒,“哼,反正這件事情是你說的,就是你不對勁!”
“唉,泉小姐怎麽這麽喜歡揪著不放呢?”名塚彥故作難過地歎了口氣,“我本來還想說,既然都找到了證據,那如果泉小姐主動承認,也就這麽過去了……
“但泉小姐不僅不承認,而且還要說我不對勁,那我可就不能這麽輕易放過泉小姐,還要把這件事情拿出來認真說一說。”面對著明顯慌亂更甚的少女,名塚彥只是露出微笑。
比其它任何表情都要有力的微笑。
“我現在就去洗手間,把證據拿出來……泉小姐想看嗎?”眼看冰室侑還是沒有反應,名塚彥直接起身,就要往洗手間走去。
“你……”女孩還試圖做最後的抵抗。
“那我可就去了,泉小姐。”名塚彥笑了笑,終於向洗手間邁進。
泉悠月看著他,還是硬撐著沒有說話。
她不覺得自己留下了什麽鐵證,可以一看就讓別人知道她用錯毛巾。
不到片刻,名塚彥從洗手間裡走出,手裡拿著一條泉悠月相當熟悉的毛巾。
她自己的毛巾。
名塚彥沒有給少女反應的機會,直接開口,“如果泉小姐的毛巾是濕的,又主動遞給我毛巾,並且泉小姐很少為難我……那我會認為泉小姐確實是在關心我。”
“誰在為難你……明明是名塚彥你一直在欺負我!”女孩扁了扁小嘴。
“如果泉小姐平常不是個愛乾淨的人,我同樣不會覺得有這種可能。”名塚彥壓根沒理泉悠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少女沒有說話。
這怎麽反駁?
難道讓女孩說自己是個不愛乾淨的人?
泉小姐可不願意說這種話,落下這種名聲。
“那麽剩下的可能,也就只能是泉小姐不小心用了我的毛巾,又覺得會被我發現,所以主動遞毛巾,希望能瞞過我。”名塚彥終於結束推理,笑容燦爛地注視著泉悠月,“泉小姐,我的說法,有什麽錯誤嗎?”
“反正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少女扭過頭去,不想理名塚彥。
“我可沒有言靈的本領,能說什麽就是什麽。”名塚彥搖了搖頭,主動從盤子裡捏起一個飯團,遞給泉悠月。
“喏,泉小姐,不想吃麽?”
“被你氣飽了。”眼看名塚彥似乎沒有揪著錯用毛巾這件事,女孩略微放松了些。
當然,嘴上是不能放松的。
誰知道眼前這狡詐的家夥會不會出爾反爾,只是用一句話來騙自己放松……
“不吃我吃了。”名塚彥乾脆拿回飯團,用力咬下一口。
“喂,名塚彥,你……”泉悠月看到名塚彥的動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還以為他是真的主動要把飯團給自己,結果……
不理他了,吃飯!
少女轉回身體,從盤子裡搶了個飯團,在名塚彥略帶笑意的眼神下大口吃起來。
“名塚君,捉弄泉小姐捉弄得夠開心了嗎?”冷不防地,很長時間沒有開口的冰室侑忽然發文。
“沒有捉弄, 只是在推理事情背後的真相……不過冰室同學既然這麽說,那就算了。”
剩下的早餐時間裡,飯桌上只剩下吃東西的聲音。
……
“所以說,泉小姐,我只是要去洗個澡而已,又不是不說。”吃完飯以後,急著去洗澡的名塚彥被泉悠月一把拉住。
他看著眼前面露執著的少女,表情有些無奈。
“你洗完澡之後,肯定就直接上床補覺去了,什麽話都不會說。”少女一幅“你什麽樣子我還不知道”的語氣,“名塚彥,你究竟準備怎麽對付黑道?”
“讓我先洗完澡,洗完澡就說。”名塚彥試圖掙開女孩的手。
“不行,先說後洗澡。”泉悠月絲毫沒有放手的跡象。
還在餐桌邊的冰室侑仍舊在讀著手中的書籍,默默無言。
想了半天怎麽才能勸退女孩,名塚彥終於開口,“泉小姐想聽,那我一邊洗澡一邊說?”“如果這是名塚彥你的想法,那我就跟進去。”少女咬了咬牙,“比起在浴室裡待著,還是黑道要危險的多。”
“我以為泉小姐會知難而退。”名塚彥終於忍不住歎氣,“好吧,我就簡單解釋一下。”
泉悠月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用塑料袋包著昨天那種濃縮‘糖漿’,可以拿來扔人。用麵粉加玉米澱粉泡水,裝在那幾個塑料筐裡,可以當人造泥漿用。踩進去以後,就算不一定摔倒,但也肯定會站不穩。”
匆匆說完,名塚彥趁著少女還在思考的空當,一下甩開她的小手,鑽進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