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該不該殺?”
許行面沉如水,幾個字幾乎是牙縫中擠出來的。
他自認不是弑殺之人,但這些地方豪紳的做法比之北蠻奴如何?
當不當殺?
旋即,一股如實質般的殺氣自許行身上緩緩溢散了出來,身邊眾人頓時根根汗毛直立,整個人就像墮入了冰窟一樣,周身的溫度都驟降了好幾度。
“當殺!”身為屠戶,樊噲的嗅覺最為敏銳,他能清楚感受到許行身上的森森殺氣。
而他,也是生平最為痛恨濫用苛律的狗吏!
若是與他生殺大權,他甚至可以提著屠狗的菜刀活生生把這些狗吏屠殺殆盡。
這樣才痛快!
這樣才能解氣!
所以樊噲第一個開口響應。
“好!”許行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看著樊噲說了個好字。
樊噲並不知道許行口中這個好字的真正意思,一旁蕭何卻是聽得心驚不已。
他似乎已經聞到了屍山血海的味道。
他有心想要提醒一下樊噲,可想想這事雖不是因他而起,但卻是通過他的口讓許行隻曉的,他隻得作罷。
而且對於樊噲來說,這未嘗不是一個嶄露頭角的機會。
“哎~”蕭何心中悲涼,原本只是苦了百姓,如今...只怕死的人裡被牽連的無辜人也不會在少數。
他正待許行下令,讓樊噲去做屠戮地方豪紳的事情的時候,好開口求個情。
豪紳可死,但其仆役、女人、孩童卻是無辜的。
誰想一抬頭,人亦是到了馮府門口。
“來人通報姓名。”
馮府門口門可羅雀,不少人似乎正等著求見馮去疾而等在門外。
而馮府似乎也是為了應對這一現象,專門留了眼力過人的馮府管家馮守在門口待客。
馮府管家看到許行身著富貴,身邊帶著好些個壯實的下人走到近前,心中頓時有了判斷。
“這位大人,馮相今日有會務需要主持,還請門外稍等。”他索性走上前,走到許行跟前拱了拱手說道。
許行見狀稍稍一愣,未曾料想,相府的業務居然比他在鹹陽宮還要繁忙。
“勞煩讓你家馮大人出來一趟。”榮大有作勢伸手,一枚玉符握在手上說道。
馮府管家馮守只看一眼,神情既是猛變,遂見許行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聲張,他這才來了一個九十度鞠躬,而後風馳電掣的跑回了馮府。
媽呀!
當今始皇帝怎麽來了!
馮守一路跑,一路冷汗淋漓。
片刻功夫,馮府內一群大小官員蜂擁著迎出門外,頓時嚇壞了馮府外等候的眾多地方官員。
而許行身旁三人,樊噲、韓信、周勃愣是一臉懵逼的看著馮府大門擠得咯吱響。
甚情況?
府裡著火了不成?
誰想就在這時,一枯槁老者首當其衝,竟是第一個走到許行身前三步的地方停下,適才正了正衣冠,開口說道:“老臣見過陛下,陛下蒞臨,老臣惶恐。”
許行見狀特麽就有些無語,都說了不要聲張,不要聲張。
結果莽出來一堆朝中要員......
“還知道惶恐就好。”許行沒好氣的瞥了一眼馮去疾說道。
馮去疾一聽這話,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心想他這是怎麽著許行了?
他不就正常處理事務,正常召集接見各方官吏嗎,應該沒犯啥事啊?
還是說,
他那不成器的兒子,馮劫他在北疆惹了什麽禍事了? 眨眼功夫,馮去疾想了很多,可始終毫無頭緒,不能理解許行為何看上去如此火大。
而許行身後,樊噲、韓信、周勃三人在聽到馮去疾喊了一聲陛下之後,也頓時瞪大了雙眼。
三人不約而同張了張嘴,隨即一臉不敢置信的看向蕭何。
蕭何則是無奈聳了聳肩,搖搖頭,好似在說:始皇帝非要微服示人,我能怎麽辦?
而樊噲是第一個反應過來許行開口問當不當殺,他說當殺的那個人......
“這......”一時間,樊噲臉色脹成了豬肝色。
他屠狗是一把好手,若讓他殺豪紳......樊噲咽了咽唾沫,稍稍有些手抖。
不過一想到那都是該殺之人,他便又強裝鎮定的安慰自己道:怕個狗蛋子,俺殺壞人如屠豬狗!
馮去疾還是沒想明白,許行為何怒氣衝衝而來。
但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歸讓許行站在馮府門口罰站,不是為臣之道。
“陛下裡面請。”馮去疾適才躬身說道。
許行也不客氣,甩著步子就進了馮府。
“蕭公...你可是把俺們三瞞壞了!”
門外,樊噲瞪著大眼看著蕭何說道。
“可不是嘛,早知道蕭公賑災時便有那等能力,我等兄弟方覺蕭公一定是在鹹陽城結識了大人物......”
“誰料想你居然...居然...大人物居然是當今是皇帝陛下。”周勃難以置信的接過話說道。
韓信少見的眼中閃過一絲精芒,而後看著樊噲開口說道:“樊噲,你的大運來了,為兄有些慕了。”
樊噲聞言一怔,適才臉上露出一抹喜色,道:“嘿嘿,等俺當了大將,一定讓韓兄弟當副將。”
“切,副將何能入我眼,怎麽著也要獨領三十萬大軍的上將,方才能讓韓某人興奮。”韓信臉上帶著不削說道。
門外一眾官員並不知道蕭何四人來歷,且聽他們在門外口出狂言, 倒是想上前回懟幾句。
可一想到這群人都是跟著始皇帝來的,一眾官員這便隻當聽了個戲言,不敢真去計較。
但是,他們臉上嘲笑譏諷之意,卻是毫不避諱的對著蕭何、韓信幾人一陣展露。
遲早有一天,要讓這群酸儒當著韓某人的面恭恭敬敬喊上一聲將軍...馮府門外官員的冷嘲熱諷,看的韓信眉頭直皺,他心中不禁這樣想到。
“諸位,陛下讓我來傳喚爾等入內。”這時,去而複返的榮大有對著門外蕭何四人招了招手說道。
此話一出,四人頓時喜上眉梢。
府內,
原本作為馮去疾主持日常事務的地方,此時卻是被許行毫不客氣的坐了首席。
余下空席頗多,卻無一人敢入席,全都並列站在馮去疾身後,就好像在鹹陽宮朝會面聖的場景一樣。
此時,馮去疾內心無比忐忑,全因剛剛進門前許行說的那句話。
“且問問看先,或許並非因我而怒。”馮去疾思慮再三,適才站出來開口問道:“陛下,您此來是......”
許行原本的計劃是打算把西市逛一逛,然後找個法子再從六國遺貴、豪門望族的手上撈一筆。
誰想半道遇到蕭何四人在這西市酒肆裡小酌,又恰好聽聞蕭何說起來此次饑荒出現的真正緣由,乃是地方豪紳專橫所致。
許行這便有了強擼豪族的想法。
他隨即眯起眼睛,淡淡開口說道:“朕今日前來,主要想問問右相,你平日是如何處理地方相關呈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