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委婉一點的說法,眼前的這個人,可能是上司的上司。
日向合理努力糾正自己的思想。
貓類也不只有那種軟綿綿的,也有很多是撓人超疼的,比如那種大型貓類,緬因之類的。
據說,有的貓跳到主人胸口上的時候,能活生生壓斷主人的肋骨。
而且獅子、老虎之類的動物,也會有人親切地稱呼為‘小貓咪’。
……甚至有人養熊。
他一邊試著說服自己,一邊開始覺得好像真的是這麽回事,於是遲疑了一下,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看來,要幫上司完成退休願望,還要一次打包走兩瓶酒,不然打了小的來大的、很麻煩。
貝爾摩德一直在盯著他看,得到他沉重的點頭回復後,才表情複雜地轉過頭。
然後像是被迎面而來的風和頭髮嗆到一樣,發出奇怪的咳嗽聲、以及忍耐咳嗽的聲音。
她頭也不回道:“嗯……看來你很喜歡琴酒。”
嗯?
日向合理挑了挑眉。
沒等他立刻否認、並且向上司的上司表示“我絕對不想摸上司”、貝爾摩德就若無其事地轉了過來,唇畔還掛著一絲神秘的笑意。
她的眼睛裡,還殘留著幾分笑意,現在正在幽幽盯過來,嗓音也刻意著壓低了幾分,蠱惑道:“那麽,你想不想知道琴酒的弱點?”
理智上,日向合理知道,自己應該立刻義正言辭地拒絕,表示自己是正經人,絕對不會背叛上司。
貝爾摩德大概率在試探他。
但是,他抬了一下視線,和貝爾摩德的視線對視,發現自己居然動搖了。
他沉默了一下,覺得就算問問、也可以用‘我是上司的忠實屬下、虛偽應和一下看看你在搞什麽鬼主意!”之類的理由圓回來。
於是,他試探性地道:“比如?”
“比如,琴酒的掌控欲很強,只要適當地滿足、應和他,就會有意料之外的收獲哦。”貝爾摩德眨了眨左眼。
掌控欲。
日向合理知道這一點,在第一次見面,他就知道琴酒是個掌控欲很強的人。
滿足對方的掌控欲,就會獲得意料之外的收獲……?
他陡然回想起,之前每天向琴酒匯報自己的行程和空閑時間的那段時間,琴酒確實很滿意地給他發了很多任務。
那是一段甜蜜期。
原來如此嗎?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
與此同時,確認兩個組織成員離開視線後,安室透立刻給警方發消息,通知他們,冰酒的行蹤找到了、就在長野縣。
順便詢問了一下‘找到身形相似的人、充當替身’的進度。
在警方回復之前,他收到了諸伏景光的訊息,是幾張圖片。
第一張圖片,是一張斜著的簡歷,從角度看是偷拍,他們用的手機、都經過特殊處理,可以無聲拍照。
簡歷上的人,是一個板著臉的中年男人,安室透匆匆暼了一眼那個男人,就去掃視其他訊息,然後目光定格。
這個男人,叫日向太郎,和日向合理的關系是‘父子’,履歷顯示他在十幾年前加入了組織、目前正在叛逃中,組織正在追緝他。
是日向合理名義上的父親……
雖然確定,日向合理是宮野艾蓮娜的孩子,但是關於日向合理為什麽不在宮野家、而是姓日向這件事,安室透沒有一點信息。
只能確定,宮野艾蓮娜是日向合理的母親、日向夫人不是。
但是,日向合理的父親呢?到底是誰?
這個男人居然也是組織成員?那日向合理到底是什麽時候接觸的組織?
他皺起眉,繼續往下看。
第二張圖片,還是同樣的偷拍角度和簡歷,簡歷上的人也是日向太郎,但卻是年輕的日向太郎。
上面的文字信息,和第一張簡歷完全不同。
這張簡歷上,這個男人不叫‘日向太郎’,履歷信息是組織底層成員,著重標出來的信息是:數天前參與幫派火拚,損傷下體,已確認無生育能力。
安室透:“……”
安室透下意識再確認了一下時間,發現這是一張十年前的簡歷。
呃,日向合理十六歲。
他繼續往下看。
【相貌粗狂、年齡合適,符合‘父親’形象,暫時加入觀察計劃的備用人選。】
觀察計劃?
這條履歷顯示的下面一條,就是:【確認選為觀察計劃的‘父親’角色,‘母親’待確定中。】
觀察計劃、父親、母親,把本姓改為日向。
這幾個信息點,在安室透的腦海裡迅速組裝拚湊,把一段往事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比如,組織把五六歲的小孩子、帶離親生父母的身邊,又新派一對組織成員充當父母的角色,觀察研究小孩子的某些行為、或者達到某種目的。
那個小孩子,就是日向合理。
但是,組織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日向合理的身上有什麽特殊性、讓組織這樣研究,又或者是組織研究了很多小孩子,日向合理只是其中之一?
安室透下意識抬頭,沒有在視野裡捕捉到日向合理,於是暫時壓下冒出來的種種猜測,繼續往下看去。
這一條履歷、也是十年前添加上的,中間應該被人刪去了很多,之後的一條、居然是兩年前。
【已撤離‘父親’崗位,暫時投入實驗室,等待喚醒啟用中。】
最後一條履歷,是前幾天的。
【已啟用。】
第三張照片,也還是一張偷拍的角度,看周圍的環境、應該是一所實驗室內部,一個枯瘦乾癟的男人躺在病床上。
安室透盯著這張照片看了十幾秒,才勉強認出來,這居然就是‘日向太郎’。
他看完的時候,諸伏景光的新訊息發了過來,是一條一看就是匆忙打出來的訊息,中間夾雜了一些的錯別字。
最開頭的那句話是重點:【捕捉任務中止。】
下面是一些言簡意賅介紹情況的話。
大致是,他掐著時間點,在任務時間過去五六個小時後,才把自己新鮮出爐的體檢報告交給琴酒,表示自己沒有大礙,只是一點輕傷。
然後琴酒就把他和同事提去做任務了,還有一些其他的組織成員參與這次任務。
任務很簡單,是清理收拾實驗室,順便把裡面的一些實驗體轉移,又報出來了一串編碼、讓他們記得把那個編碼的實驗體提出來,單獨轉移。
那個實驗體就是‘日向太郎’。
清理實驗室的時候,諸伏景光趁機偷拍了幾張照片,除了那三張照片,還有一些沒來得及拍的文件信息。
比如一份提及到‘觀察計劃’的新文件,上面語焉不詳地提了一句,‘a號’從冬眠中蘇醒過來了、開始活躍,目前是琴酒暫時負責直接接觸‘a號’,定期向某人匯報。
就是這份文件,讓諸伏景光決定,暫時不能動日向合理。
琴酒已經是他們能夠接觸到的、地位最高的代號成員了,但是在日向合理的這件事中,琴酒只是暫時負責、還需要向上面的某個人匯報。
這說明,組織對日向合理的關注,要比他們預料的更多,一旦動手、可能會引發不可預料的連鎖反應。
之所以立刻發過來,是因為安室透現在有可能剛好和日向合理在一起,如果真的在一起,那安室透剛好趁機打包帶走日向合理的可能性很大。
get到諸伏景光匆匆發消息過來的真實含義、並且真的思考過直接打把未成年包帶走的安室透:“……”
他回復:【暫時不動宮野姐弟。】
又繼續給諸伏景光分享進度:【冰酒跟過來了,出現新的代號成員‘貝爾摩德’和另一位不明代號成員。
前者的特征是黑色長發加紅色眼睛,曾經以巫女的裝扮出現在諏訪神社,後者的特征是銀發。】
他把只露了一面的巫女‘貝爾摩德’、以及她對日向合理的高強度關注,冰酒對日向合理的高強度關注。
以及,那件風衣上的銀色長發和日向合理的那個‘棉花糖耶耶’備注,都說明了一下。
……可惜銀發被日向合理一根根地揪掉、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不然可以去檢驗一下那幾根銀發上有沒有毛囊。
目前為止,琴酒、冰酒、貝爾摩德,加上那個銀發女性代號成員,日向合理身邊起碼存在四位代號成員。
除掉沒見過面的琴酒和那位銀發女性,其他三位代號成員、都對日向合理有高強度的關注和興趣,還有體貼的關心。
分不清到底是什麽情感的那種體貼關心,都到了粘稠的程度了。
如果日向合理,有關組織裡的一項特殊計劃,那麽這些人對他的特殊關注就是正常……還是一點都不正常啊!
正常的父母或許會比較關心孩子有沒有吃早餐,但琴酒和貝爾摩德可是組織成員,執著關心日向合理有沒有吃早餐的時候,有種平靜又詭異的恐怖感。
就像是那種平平靜靜、卻細思極恐的小故事,比如半夜醒來、習慣性地往床底下摸了一下,獲得了狗勾的日常舔手,然後繼續睡過去,第二天離開家了,才想起來昨晚被自家的狗舔手了。
但是狗早在一個月前就死了。
那麽,舔你手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呢?
現在也一樣,為什麽那麽多人對日向合理的態度詭異、還那麽關注他有沒有吃早餐。
無論怎麽想,不吃早餐也沒有多嚴重的後果吧?除非是加了一些符合邪惡組織的實驗項目……‘日向太郎’確實被踹進實驗室了。
那麽,日向合理的身上,有沒有異常特征,和普通人有細微不同、表明被研究實驗過的那種?
安室透順著記憶扒了扒,發現居然真的有不少的可疑特征。
一、那種奇妙的體力。
明明在跑酷開始的第五分鍾,就開始氣喘籲籲了,但中段反而又支棱了起來,像是在透支什麽東西一樣。
二、那種神奇的睡眠能力。
昨晚,聽到可疑動靜的那一瞬間,日向合理就陷入了沉睡,還是一種很特殊的沉睡。
就是只要周圍一旦有什麽動靜、日向合理就會本能製止,但是卻不是清醒狀態。
……也可能,是清醒了,但懶得理他。
考慮到對方真的看自己不順眼,安室透覺得這個可能性是99%。
他試圖開車門、出去檢查狀況,被製止了,試圖繼續開車,也被製止了,試圖去勾對方的手機,還是被製止了。
中途被對方的腿鎖了好幾次,試圖開車的時候,日向合理甚至直接用腿勾住了方向盤,等他默默拔掉鑰匙,對方才又縮回去睡覺。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日向合理看起來,和普通的正常人沒什麽區別,但是相處下來,就會從一些細微的小細節、感覺到輕微的別扭,莫名感覺對方並不擅長和人類社交。
安室透本來隻以為,是自己被針對了,但是現在想想……
……
……怎麽還是感覺是被針對了!
他在‘對方真的不擅長社交’和‘對方只是懶得理他’之間徘徊了一下,考慮到對方和松田陣平的親密關系,發現有99%的概率是後者。
咳,總之,這點先作廢,用另一點替換掉:日向合理有時候,有些過分敏銳。
比如安室透這邊決定,要提著籠子捉未成年,順便讓組織以為未成年死亡了,那邊,未成年就對他說‘我不想死’。
再比如,他明明更正過,自己不叫希羅,但未成年還是一直叫他希羅。
再再比如,從見面開始,未成年就像是知道他和宮野艾蓮娜的往事,一直在用綠眼睛對著他。
第一次見面只露眼睛,引起他的注意、就立刻放風箏溜走,讓他注意到松田陣平和那個代號‘冰酒’的女性組織成員。
日向合理還和諸伏景光認識,在東京狙擊案的時間,當時冰酒就在附近。
越是分析,安室透的眉頭便越皺緊。
本來,獲得新的情報,他是能更摸清楚‘日向合理’的,但是現在,卻反而感覺更加撲朔迷離,就像是抓著兔子的耳朵提起來,它又眼迷離、又輕微蹬腿。
而且。
他回憶起在鳥居下的台階上,日向合理的臉色蒼白,平靜地說出‘撕開皮膚、每個人都是一樣血肉之軀,都擁有差不多的內髒、肢體和器官’那句話的樣子。
又回憶起,坐在車上後,日向合理低落地垂著頭,認真說出‘手上沾過血的人,是不可挽回的罪犯’的樣子。
兔子再次蹬腿,案情再次撲朔迷離起來。
安室透啟動車輛,向著那兩個組織成員離開的方向滑去。
開了沒一會兒,他就看到了日向合理和‘冰酒’,那個女人正用手掌捧起一簇湖水,笑眯眯地遞給日向合理,揚起的湖水把她的裙擺淋濕。
日向合理側對著車輛,手裡拿著一個試管,就著那個女人的手、把湖水裝進試管裡。
安室透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個女人的表情,發現那個女人居然表情溫和地盯著日向合理,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她紅色的眼睛彎起,在陽光下反射出一絲光亮。
在他觀察那兩個人的時候,那個女人也看過來,於是彎起的眼睛淡平了一瞬間。
在日向合理收起試管後,對方便揚聲道:“取水源樣本的時候, 需要對比湖邊和湖心。你,負責收集湖心的水源。”
日向合理隻側頭看過來一眼,就轉回去,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女人的眼睛看。
安室透:“……”
等等,雖然完全不同,但是這種仿佛被遷怒的感覺,怎麽這麽熟悉?
熟悉到,他感覺那個女人說出的話、不是讓他跳進湖裡取采集水,而是讓他立刻收拾行囊滾去哪個鄉下,然後對方就可以和日向合理單獨相處了。
更離譜的是,越品味,越感覺這種既視感越來越強烈,他甚至能回憶起琴酒把他踹去西伯利亞挖土豆的那幾封訊息。
怎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