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同事還是沒有說話。
按照順序、三句僅會的英語都說過一遍了,要是再說,就還要從頭來一遍。
日向合理耐心地等了等,實在忍無可忍,就把頭埋進風衣裡,隻給自己留一個呼吸的縫隙。
終於,他聽到金毛同事的聲音, “抱歉,我是臨時趕過來的……我不是希羅。”
嗯?
雖然一向不記無關人員的名字,但是一旦記住,日向合理是絕對不會記錯的。
他抬起頭、看向金毛同事,陳述:“訊息中,和我一起行動的,是‘希羅’。”
金毛同事和他對視, 對方好像又停頓了一下, 移開了一下視線、又挪回來, 才繼續道:“‘希羅’出了意外,我是被臨時調過來、和你一起行動的。”
奇怪,很奇怪。
日向合理表情不變,卻警惕起來,他又往後靠了一下、貼緊車窗的玻璃,做好隨時踹過去、或者直接翻窗出去的準備。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眼前的這個人。
對方臉上沒有化妝偽裝的痕跡,也沒有口罩、墨鏡和創可貼之類的阻擋一部分面容的東西。
身上也沒有百合花的香水味道。
更沒有那種若有若無,已經刻進骨子裡、對別人散發出的微妙吸引性。
那不應該啊?
就算對方沒有在見面的第一瞬間、就想起愉快的捉迷藏,直接抬手揍過來,也應該露出反感、排斥之類的神情吧?
怎麽這麽禮貌。
就像是對待上司……啊,等等。
日向合理微妙起來。
錄音機把最後一截的空白音播放完畢,卡頓了一下、又開始自動播放下一遍。
在它發出聲音之前, 日向合理摁下暫停鍵,然後把它抱過來,平靜道:“進來吧。”
金毛同事把駕駛座上的食盒移開,抬腳坐了進來, 又把車門關上,“要去哪裡?我只知道一個大概的地點。”
鞋子的厚度正常, 不是增高鞋,那大概率不是‘貝爾摩德’偽裝的。
那麽,就是另一種可能了。
在金毛同事格外囂張的那天,對方暴/露了一個問題,就是不知道日向合理是誰。
而日向合理知道對方是誰,很顯然,他的地位比對方高,但對方當時不清楚這件事。
現在,看對方剛剛語氣很禮貌,也乖乖聽話進車,甚至還請示地點的樣子,應該是清楚了?
護士小姐當時恭敬的樣子還歷歷在目,日向合理格外多觀察了一回會兒金毛同事,發現還好,對方臉上沒有那種誇張到令人皺眉的畏懼、恐懼和尊敬之類的。
就只是普通的表情。
看起來,只是普通成員對準代號成員的禮貌性尊重。
在正常的人類社會生存,有一點很麻煩,那就是上下級,特別是在上下級尊卑關系很明確的時候, 就算是混黑、也要格外地尊重上司,甚至要比普通人更尊重上司。
同事這個態度,已經算是比較體面的了,想想護士小姐那種‘沒有得到誇獎,糟糕,大人不滿意我,我要被處理了!’的態度……
日向合理還是更喜歡正常人的態度,他從風衣裡掙脫出手臂,然後一邊舉著手機發訊息,一邊回復,“我也不知道,我問一下上司。”
金毛同事果然是禮貌尊重,在摁鍵的時候,日向合理能感覺到,對方表面在認真啟動汽車、眼睛都快不動聲色地粘過來,一看就是想隔空狂蹭上司、把上司身上攜帶的任務全部蹭下來。
他挑了挑眉,還是沒有避開。
【希羅到了,我們要去長野縣的哪裡?】
琴酒很快回復:【長野縣的諏訪大社。】
神社……
日向合理還沒去過,他想了想,轉頭看向同事,“走吧。”
金毛同事似乎想說‘去哪裡?’,不過又立刻吞咽下去,換了一句話上來,“好的,環山公路發生了車禍、暫時封路了,我們換一條路走吧,不過會浪費一點時間。”
“沒關系,我不認識路,你開就好。”日向合理回復,然後又補充,“你指路、我開也可以。”
“你有駕照?”金發的組織成員打了一下方向盤,把白色保時捷調了一個頭、向公園外開去。
這個,當然沒有。
日向合理就沒有正式地學過開車。
但是,就和他沒有正式學過開槍、卻真的會開槍一樣,他也真的會開車。
就是,和正常人比,開車技術有點特殊。
在平直寬大的道路上,日向合理就會開得歪歪斜斜,在那種斜著的建築、或者牆壁上,日向合理就能直覺飛躍。
不過,同事大概率不會希望看到這種場景。
所以日向合理隻簡單回答:“沒有。”
他又往座位下面滑了一下,再次把手機舉起來,然後開始發呆。
其實,金毛同事來的很巧。
當時,日向合理正在做夢,做一個很奇怪的夢,可能是這兩天單曲循環太多次了,他受到了收音機的影響,夢到自己站在漫天飛舞的潔白鵝毛之中。
鵝毛真的很煩人,特別是鋪天蓋地的鵝毛,簡直讓人忍不住想要捂住鼻子,除了是白色的、沒有一點可取之處。
但是那個充滿了輕盈鵝毛的夢,卻一點也不讓人討厭。
日向合理在乎的是,在夢裡,他抱住那個自稱是自己姐姐的小孩子,用一種帶著強烈愧疚的情緒、說出的那句話。
‘初信之時、即蒙恩惠、真是何等寶貴’。
他會是那種、對其他人抱有愧疚、自責心理的人嗎?絕不可能!
……那個小孩子又活蹦亂跳的,沒有受傷、也沒有死亡,所以他絕不可能對對方有愧疚自責的心理!
而且,在夢中,那個小孩子稱呼他為‘莉莉’,和錄音機裡的女聲叫過的那個名字、一模一樣。
大概率,是最近單曲循環太多了,有了奇怪的代入感,所以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日向合理抽離出思緒,發現自己隨便亂摁、居然摁到了廣田雅美的聯系方式,他想了想,乾脆開始打字:【廣田小姐喜歡天鵝嗎?】
平時、廣田小姐走路的時候,姿態很溫柔優雅,就像是天鵝一樣……夢裡,那個小孩子的笑容也很溫柔,就像是溫柔捧起他臉頰的天使一樣。
在這條消息發出去之前,日向合理又覺得太莫名其妙了,所以逐字刪掉,又編輯了一條新訊息,【幫我查一下工藤優作的聯系方式,或能直接查到他兒子的聯系方式更好。】
然後問工藤新一要一下毛利蘭的聯系方式。
剛剛回憶起夢中那個小孩子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毛利蘭乖巧趴在他床邊、見到他醒來,露出驚喜笑容的畫面。
發出去之後,日向合理伸了一個懶腰,半坐起來,習慣性地順手安撫了一下旁邊的組織成員,“剛剛在發私人訊息。”
所以側過去,沒讓你看屏幕,也關閉了手機摁鍵聲。
金毛同事看起來沒怎麽在意,只是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提醒了一句,“對了,你在車裡等了多久?應該餓了吧?這是琴酒讓我幫你帶的晚飯。”
車輛剛好駛過一家小型的便利店,金毛同事瞥了那邊一眼,又道:“我在路上看了一眼,裡面的是壽司、但是沒有水,你要喝水嗎?我去便利店買一下。”
日向合理也看了一眼便利店,剛好看到便利店門口有一個黑色的監控攝像頭、是對準便利店內部的。
實在是太罕見了,居然有攝像頭?
他拒絕,“有攝像頭,換家便利店吧,而且我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