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們一起和酒吧沉默了片刻。
那首《奇異恩典》早已經播放完畢,跳到了其他音樂上,還是一首低沉而憂傷的歌。
既然已經決定,要用籠子把那隻亂炸毛的刺蝟抓住,安室透便又提起同樣重要的那件任務,“長野縣的任務時間, 是後天。”
“需要我幫忙嗎?”
諸伏景光確認了他的潛台詞,有些驚訝,“你打算去?”
“嗯。”安室透承認,“你的隊友有可能是冰酒。”
也有可能是那個未成年,或者是其他人。
總之,如果對方很普通、那就會和安室透的隊友一樣, 直接在任務中標注出來,而不是隱藏姓名、代號、和特征,隻說見面地點。
在那個見面地點,還不一定能和那個神秘人物見面,總之,對方非常神秘,無論是誰、都應該是一條大魚。
安室透覺得,可以試著去見一面。
反正他和長野縣的那位諸伏警官不熟,看任務描述、是在野外亂逛,估計也不會碰到警方人員。
“我知道了。”諸伏景光把那杯酒喝完,站起來、向門口走去,“你先專心準備後天的任務吧,記得別被認出來。”
嗯?不討論一下,怎麽才能合理地不去做任務嗎?
安室透抬頭,看了一眼對方的背影。
*
任務開始的當天, 安室透佩戴了齊全的裝備、以及那枚監聽器,在下午四點半的時候、準時趕到匯合地點。
這是他和隊友私下約定的時間地點。
抵達後沒多久,琴酒就打過來了一個電話,聲音帶著殺氣, “你在哪裡?”
“米花百花商店的地下停車場。”安室透乾脆利落地報了自己的地點,頓了頓,才補充,“我在等另一位成員。”
“不用等了。”琴酒道,“那個廢物去不了了,現在,你先去可倫坡餐廳拿東西,再立刻去綠地公園,找一輛白色保時捷。”
綠地公園、就是指堤向津川綠地公園,
如果沒記錯的話,米花百花商店離可倫坡餐廳有點遠,而可倫坡餐廳離綠地公園、那就更遠了。
發生了什麽緊急情況?和諸伏景光有沒有關系?
安室透試探性地開口,“是任務出了什麽意外了嗎?去可倫坡餐廳拿東西的話、接頭暗號是什麽?”
“直接說‘你要寄存在可倫坡餐廳的保時捷鑰匙’。”琴酒語氣裡的冷淡再次加重,“那個廢物出車禍了。”
對方簡單地把事情講述一遍,
大概經過就是,安室透的隊友在任務開始前、喝酒喝嗨了,在趕到匯合地點的路上,剛好和諸伏景光碰上,諸伏景光超了一下車。
然後隊友上頭了。
最後的結果是,他們兩個都出車禍了, 還好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的,而是在人煙稀少的環山公路。
安室透:“……”
怪不得琴酒就差直說‘那個死人’了。
都執行任務了、還要去喝酒, 開車途中遇到了組織同事,因為被超了一下車,就瘋狂攆著同事追,讓同事不得不偏離軌道、開往人煙稀少的地方。
實在是太微妙了,微妙到安室透想拽著諸伏景光的領口大喊:就算要使手段、不去做任務,也不用搬出車禍吧?還是環山公路的車禍!
算了,環山公路的車禍反而很安全,起碼不是懸崖。
他揣摩了一下琴酒的語氣,發現對方的重點除了‘天下的廢物怎麽這麽多’、還有一個‘耽誤了諸伏景光和那個神秘隊友匯合’。
琴酒明顯更在意後者,對方強調道:“給你一小時的時間,必須在六點之前趕到綠地公園。”
六點是什麽特殊的時間嗎?為什麽要在六點之前?
……行吧。
安室透先去了可倫坡餐廳,問那裡的服務員要了保時捷的車鑰匙,服務員還額外遞給他一個食盒。
他拎著食盒,在綠地公園轉了幾圈,終於在一個隱蔽的角落、找到了一輛白色的保時捷。
保時捷靜靜地停下大樹下,副駕駛座的車窗開了一半,安室透能看見副駕駛座上堆著一件黑色長披風。
走近了之後,他聽到車上居然在放音樂。
是個有些熟悉的女聲、在用假音輕聲哼唱著一首英文歌,像是在哄孩子睡覺一樣。
安室透一邊走過去,一邊試圖回憶這種熟悉的感覺,然後想起來這是首什麽歌了。
是《奇異恩典》,就是他和諸伏景光接頭的時候,那家酒吧放著的那首歌。
最近,這首歌很火嗎?
他用鑰匙、把鎖著的車門打開,然後看到了一台正在運轉的錄音機,那首歌不是車載音樂、而是錄音機放出來的。
有些莫名其妙了,空無一人的公園角落、神秘空蕩的白色幽靈車,以及一道幽幽響起的女人歌聲,就像是一個剛剛開場的鬼故事。
安室透把食盒放在駕駛座上,剛要伸手檢查錄音機,錄音機裡的歌聲便中止,然後是對方的本音。
“嘛,第一次唱這首歌,有些不熟練,請務必忽略掉瑕疵的地方……莉莉睡著了嗎?”
是宮野艾蓮娜的聲音。
他驚愕住,伸出去的手也停滯在空中。
突然,旁邊的副駕駛座傳來聲音,安室透下意識轉頭看過去。
副駕駛座上的那堆黑色長風衣抖動了幾下,有黑色的頭髮露出來。
頭髮的主人把風衣往下拽,露出了綠色的眼睛、以及沒有戴口罩的臉。
是那個未成年。
風衣隻滑落到領口位置、就停止,看到是誰進入車內之後,未成年的表情迅速恢復懶洋洋的狀態,就像是真的沒睡醒一樣。
他又往座位上縮了一下,不帶任何情緒、隻單純評價道:“希羅先生,你遲到了三小時三十五分鍾零六秒。”
安室透:“……”
“不要告訴我,你遲到,是因為你起晚了、又去逛了逛商場,然後悠閑地吃了一個飯?”未成年垂下綠色的眼睛,把視線落在駕駛座的那個食盒上。
安室透再次:“……”
理智上,他應該迅速控制表情,若無其事地對對方道歉,然後像個正常的組織成員一樣、和對方一起出去做任務。
但是……但是要素太多了啊!
剛剛錄音機播放的、絕對是宮野艾蓮娜的聲音,還是宮野艾蓮娜哄小孩子睡著的聲音,‘莉莉’肯定不是在叫宮野明美,那就是在叫眼前這個未成年了。
他的真實身世、以及資料上的身世,兩者衝突著在安室透腦海裡閃過。
首先,對方肯定是宮野艾蓮娜的孩子、和宮野明美也是親兄妹。
其次,其次……
安室透啞然。
沒有得到回應,未成年歪了一下頭,明顯茫然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安室透突然變成啞巴了。
眼前是那雙熟悉的綠色眼睛,未成年明顯沒有設防,只是懶洋洋地靠在座椅上,身上還披著巨大的風衣,一看就是剛睡醒。
還有那句稱呼,‘希羅’。
安室透知道,對方是在叫諸伏景光的假名,但是‘希羅’和‘景’同音,他有種對方在親密叫諸伏景光的錯覺。
未成年皺眉,疑惑地看過來,“你不是會說日語嗎?”
“呃,No,I don't want to die?”
‘不,我不想死’的意思。
“……”安室透瞳孔地震。
等等,為什麽對方突然說這句話?去談話的時候,不是把監聽器放置在浴室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