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始疏散周圍的群眾了。
不是把那些人疏散出去,而是讓他們都集中在大廳的另一端,把日向合理和松田陣平所在的那端空出來。
不過那邊的人本來就很少。
還有一排舉著盾牌的警官站在附近,排成一列、舉起盾牌,看起來是想在爆炸的時候阻擋一下爆炸物。
日向合理看了看那些群眾,又看了看舉著盾牌的警官,詢問蹲在他面前的松田陣平:“你不穿防護服的嗎?”
就這麽一身便裝直接來嗎?甚至連拆彈工具都是剛剛被送過來的。
“嗯?太麻煩了,就算有人幫忙,那套裝備也需要穿五分鍾,還不如先研究一下炸/彈。”松田陣平反應了一下,才道。
說完,他托著下巴又沉思著盯了一會兒炸/彈,試探性地舉起剪刀,對著閃爍著紅光的定時器比劃了好幾下,看起來是在尋找適當的下手方法。
盯著那把剪刀,日向合理屏住呼吸,看著它在空中舞動。
“對了,炸/彈犯是什麽裝扮,你還記不記得?”像是剛想起來詢問這件重要的事,松田陣平停止剪刀的動作,突然問道。
日向合理:“……”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看向松田陣平,發現對方唇角上揚了一下,又抿下去。
啊,是故意的嗎?
算了,就當對方是無意的吧,而且現在是個機會,可以塞私貨的機會。
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安排好發言順序,日向合理就緩緩道:“他穿著淺灰色的厚棉衣,頭上戴著帽子和口罩,看不清具體面容。”
又適當遲疑了一下,他垂眼去看面前的卷毛,把視線落在那頭卷毛上,斟酌著遲疑的語氣道:“不過,他的袖子上有咖喱,他臨走威脅我的時候,也說過咖喱店之類的地方,醫院附近有咖喱店嗎?”
突然,一聲清脆的哢嚓聲響起,日向合理怔了一下。
他把視線從卷毛上收回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炸/彈,發現松田陣平趁他說話,直接剪了一根線,動作快準狠,也沒提前說一下。
日向合理:“……”
松田陣平抬頭,和他對視,淡定道:“……咳,怎麽了?繼續說。”
有本事不要上揚唇角,墨鏡真的只能擋住你的眼睛,擋不住你上揚的唇角和展開的眉毛,果然是在笑吧。
“炸/彈在你身上,我拆彈時的每一個動作,你都會忍不住關注,所以還是轉移一下注意力比較好。”看被發現,松田陣平索性攤開了,又繼續問,“他威脅了你什麽?”
說的有道理,日向合理勉強接受了,他繼續把視線拉高,放在卷毛上,語氣平靜地‘轉述’犯罪分子的話。
“他說,今天只是來踩點的而已,如果不是我用那種眼神看他,他根本不會今天就下手,搞得咖喱都快涼了,真是的,要快點趕回去。”
為了增加真實度,日向合理還把自己都不明白的東西加進入了,現在趁機問:“那種眼神是什麽意思?我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已,現在穿厚棉衣的人不太多。”
蹲在他面前的松田陣平伸出手,拿著鑰匙,在自己身側晃了晃。
對方漫不經心道:“那種眼神?他是把炸/彈塞進衣服裡帶進來的吧,你發現他的腹部太鼓了嗎?是的吧,那就是他發現你看穿他的偽裝了。”
其實沒有,日向合理根本沒來得及看犯罪分子的腹部,
隻大體掃了那個人,就下意識去看那雙眼睛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松田陣平放在旁邊、拿著鑰匙亂晃的手突然開始動作,單隻手在那串鑰匙中穿梭,一枚枚鑰匙被不停地拆解出來、又按序排列穿插回去,就像是輕盈的燕子。
明明只是鑰匙,日向合理卻硬生生地看出了九連環的感覺,他:“……?”
這究竟在緩解誰的緊張,感覺卷毛警官其實也很緊張啊。
清脆的哢嚓聲響起,松田陣平剪了線,就直接把手收了回去。
日向合理停頓了幾秒,感覺沒有在被觸摸了,才開口說話:“其實不用轉移我的注意力,我不怎麽緊張。”
“那好吧,最難的部分拆除了。”松田陣平又乾脆利落地剪了一下,“萩原,剛剛我們路過的那家咖喱店,拜托你啦。”
一道聲音透過電話傳過來,“正在趕過去,一分鍾到。”
日向合理下意識瞥了一眼聲音傳來的位置,發現是松田陣平的腰附近……剛剛被收進口袋的電話沒有掛斷。
卷毛警官沒在意他的視線,先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邊邁過椅子、轉移到後面,邊繼續道:“現在該拆除後面了,如果害怕的話,你可以抓著我的袖子和我聊天。”
真的把他當成小朋友了嗎?
日向合理無視這句話,提醒道:“那個人身上攜帶了槍。”
眼前的小地圖上,犯罪分子還在咖喱店、沒有移動,不會胡謅對了,對方真的在吃咖喱吧?
啊這。
後背又傳來了剪線的哢嚓聲,剪了一下,松田陣平停住,往後退了幾步,沉聲道:“拆除完畢。”
這個動作好像是一個信號,立刻有兩個警官把盾牌放下,走過來幫忙把炸/彈移開,全程不需要日向合理怎麽動。
他只需要順著警官的力道、乖巧抬手,然後任由對方把自己身上已經廢除的炸/彈輕輕揭下去就可以了。
松田陣平剛剛的那句拆除完畢應該也是信號,電話那頭傳來了踹門、和警官高喊‘不許動!’是聲音,雜亂了幾秒,就是人體被摁倒掙扎的聲音了。
最後,是萩原研二的聲音,對方輕松道:“抓捕完畢。 ”
卷毛警官順手打掃戰場,把地上的留置針掛到鐵架上,然後蹲在日向合理面前,笑著打量他,“我剛剛幫你解釋了一部分,所以還有什麽需要解釋的嗎,日向警官?”
嗯?
日向合理莫名其妙地看了松田陣平幾秒,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之前已經轉移掉的那個話題。
那個關於‘看到陌生的警官、又隔著一個大廳的距離,所以不求救很正常’的話題。
松田陣平取出手機,頭也不抬道:“我剛剛請人幫忙看了監控……啊,有結果了。”
他調出短訊界面,上面有數條別人發給他的消息,最新的一條就是幾秒鍾前,是祝他拆彈成功的短訊。
發信人的備注是‘班長’。
慶祝短訊前面的那條,是[那家夥走了之後,這個孩子立刻掙脫束縛了。不簡單啊?這個算不算‘明明有能力反抗、卻不反抗’?]
再前面一條,是[我又看了一遍,是的,是那個孩子挑的偏僻、遠離人群的位置,然後那家夥才安裝了炸/彈。]
為了讓他看清楚每一個標點符號,松田陣平特意耐心地挨個點進去。
呃……?
日向合理盯著那兩條短訊,心裡陡然升起不妙的預感。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警犬認為這是由受害者一手策劃的吧?
卷毛警犬敏銳地發現他的表情變化,笑著道:“好了,現在可以解釋,為什麽明明可以反抗,但是卻非常配合炸/彈犯,還選了一個‘就算爆/炸、也只會炸死自己’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