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可以索要分手費?”等我把Ivan的案子說完後,楊薇一臉驚訝地問道。
“應該叫分居費,”我說,“在玻利維亞,同居是受保護的,這裡的情侶一般也隻同居,所以兩人分手時就會涉及財產分割,如果有孩子還會更複雜。”
“都生孩子了,怎麽不結婚?”
“天主教不承認離婚,結了後萬一不合適,即便是離了法律和教會也不會承認,雙方也都沒法再婚,所以他們索性就隻同居不結婚。”
她聽了後想了想,開口想說什麽又改變了主意,她端起桌上的高腳杯抿了一口紅酒,我看著她喝,她喝酒的姿勢看著就像個老手,難怪我會這麽喜歡她。
半個小時前,我們離開了律師事務所,在街口,楊薇問我能不能帶她逛一逛,她覺得這附近的房子看起來都很迷人,有一種歐洲小巷的風情,我讚同她的觀點,也願意陪她走一走,於是我們便穿街走巷地看起了哈恩街上的建築。
半個小時後,我們在一家環境優雅的希臘餐廳坐定,我們都有些餓了。
“我想喝一杯,”她說,“現在事情都安排妥了,是不是?我想來杯紅酒,你呢?”
“我黑咖啡就行。”
“戒酒了?”
“我喝,”我說,“但現在不喝。”
“不要嘛,徐明,你就陪我喝一點嘛。”
她歪著脖子,扁著嘴,眯起眼睛看著我,我被她的一臉俏皮給逗樂了。
“行吧,”我說,“那我要杯威士忌,主要是這個點就喝烈酒,總感覺怪怪的。”
“我知道你喜歡喝威士忌,還隻喝....是蘇格蘭的還是愛爾蘭的?”
“蘇格蘭的。”
“挑剔。”她笑著說道。
我們坐在一張靠窗的桌子旁,她吃的是牛小排搭配土豆,當然還有紅酒,我點了Moussaka和一杯純的麥卡倫威士忌,我們還一起分享了一份希臘沙拉,東西很好吃,我們吃得也很悠閑。
“徐明,你切一小片你的千層面給我嘗嘗,我聞到了羊肉味,還有,那是茄子吧?”她說。
“狗鼻子,”我笑了起來,“這個叫木沙卡,幾乎每家希臘餐廳都會提供,很好吃的。”
我把我的餐盤放到她的面前,她咬了一口,點點頭,豎起大拇指。
“徐明,歐洲除了希臘和土耳其,你還去了哪?”
“英法。”
“我去了巴黎和馬德裡。”她邊說邊叉了塊牛肉,隔著餐桌送到我嘴邊,我隻得咬住,牛肉很嫩。
“你沒發現嗎?我們普通人說去哪,都是說自己去了哪個城市,而你,說的都是國家,為什麽呢?”她看著我,自問自答,“因為你是把一個國家從頭到尾都走上一遍的人,我說得沒錯吧?徐西卡同學。”
“說不定我有流浪癖?”我笑著說。
“哼,還流浪癖,我又不傻,你是因為一個叫什麽璿的小妹妹吧?”
我喝了口威士忌。
“楊薇,”我說。
“嗯?”她放下叉子,盯著我的臉,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不提啦,都過去了。”我說。
“我不這樣認為,”她伸出手指,指了指我,“你連她的名字都不敢提,你還沒過去呢。”
“是嗎。”我笑笑,“喜歡巴黎嗎?”
“我就去了盧浮宮,不過看到了梵高的‘星月夜’,當時我喝了些酒,結果那副‘星月夜’就那樣在我的面前動起來了,
真的,就這樣動起來了,”她邊說邊用手指劃出漩渦的形狀,“我整個人都呆了,回酒店後,我在床上恍惚了好幾天。”她搖搖頭,臉上浮出一個笑容。 “聽上去有點危險。”我說。
“有男朋友在。”她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的心裡莫名地湧起了一股嫉妒。
“你呢?”她問。
“我是路過,住了一晚就走了,我就去了河邊。”
“我們也去了,那條河叫什麽來著?”
“塞納河。”
“對的,河兩邊太美了,我還記得有一座公園,那公園...”
我抬手,服務生立馬走了過來,我續了一杯威士忌,我喝得太多了,但似乎又還不夠。
“徐明,別喝那麽多,等會我們還要逛一逛呢。”她說。
“好啊,你想看什麽?”
她想了一會,“我們去看電影吧?”
我差點嗆住,我勸說她:“這裡電影都是西班牙語的,帶英語字幕的都不太多。”
“去嘛?好不好,我想體驗一下,而且你也可以翻譯給我聽啊。”
最終,我們去了位於Arce大道上的Multicine電影院,我買了兩張復仇者聯盟的票。
因為是上班日,看電影的人很少,我們坐在中間靠後的位置。電影開始後不久,雷神破房而入,一斧子砍掉了滅霸的一隻手,楊薇嚇得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等到雷神把滅霸的頭也砍下來時,楊薇已經整個人都倚在了我的懷裡,我抱緊她,安撫著她的緊張情緒。
她撫摸著我,她抬頭,滿臉含笑地看著我,她的表情又調皮又風情萬種,我低頭吻她,她有紅酒的味道,有點甜又有點澀。
這部三個小時的電影,有人活著又死了,還有人死了又活了,但我不知道是哪些人,因為我們兩個看得都不太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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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電影后,我們打車回Europa酒店,在車上,她再次緊緊地抱著我,我們再次互吻著對方。
“楊薇,我得去見幾個人談點事情。”下車後,我對她說。
她愣了一下,看著我,用目光掃描著我的眼睛。
“我不同意,”她說,“你送我回房間。”
“我會來不及的,真的。”
“徐明,我是什麽時候見到你的?”
“昨天12點。”
“我知道。”她說,“我從來沒有過這樣,從來沒有。”她看著我,她說:“你是我第一個剛認識就上床的男人,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我該說謝謝嗎?
“徐明,”她把手貼在我的臉上,她說:“我好像認識了你很久很久,你知道嗎?”
有聲音在響動,有什麽在一點點融化,我差點對她說出‘我們回房間吧’這樣的話來。
“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可以嗎?徐明。”她說。
“嗯?”
“你見完要見的人後,就過來,多晚都過來,行嗎?”
“楊薇,我不確定,我有可能會很晚...”
“沒關系,多晚我都等你,我會在一樓大廳等你。”
“楊薇...”
“快去吧,遲到了可不好。”
“嗯。”
她從我的手上接過外套和手提包,轉身進酒店,才踏出幾步,她又小跑著回來親了我一下,我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走進酒店裡。
我一直沒敢看她的眼睛,我害怕她會看到什麽,我害怕通過她的眼睛我會看到我的什麽。
我穿上外套,從酒店拐到六月大道,穿過穆裡略廣場,然後一路往南,朝Nazaret工作的醫院走去,我趕到那兒的時候剛過6點,Nazaret正站在醫院的門口等著我。
看到我後,她突然稱讚起我的外表,這讓我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穿得很帥嘛,我的老熊。”她說。
“一定是受了你的影響。”
“那是當然,”她笑著挽住我的手臂,“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一直都知道啊。”
“那為什麽今天才說,”她捏了捏我,“你知道我等你這句話等了有多久嗎?”
“你說得好像我以前不穿衣服一樣。”
她笑了起來,我問她在笑什麽?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穿了什麽嗎?”
我不記得了,但我記得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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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上輩子就認識了Nazaret,我常常這樣對她說。
Nazaret救過我一命,在拉巴斯機場。那是個深夜,我從利馬飛到拉巴斯,帶著一個旅行箱和一身的疲憊,下了飛機後,我過了安檢走到出口大廳,然後我一頭栽倒了過去,高原反應。
等我醒來時,看到的是一雙大眼睛,眼睛的主人就是Nazaret,她正對我做著人工呼吸, 她是名醫生,當晚從科恰班吧返回拉巴斯,我暈倒前,她離我就數米遠。
“先生,你沒事的,呼吸,慢慢地,保持住。”她一字一字地說,確保我能聽得懂或是聽得見,而我關注的卻是她的笑容,她的笑容就像安定劑,對我更管用。
但我還是覺得很丟臉,我想站起來,她阻止了我,我也拒絕了她說去急救中心的建議,然後她也不經我的同意,伸手就摸住我的脈搏。
我望著她,她是個典型的混血兒,棕發,大眼睛,高鼻梁,一口雪白的牙齒,塗著口紅,她的手很溫暖,我希望她能多量一會。
她問我去哪,我拿出手機給她看預定的酒店截圖,她想了一想,說可以送我,我求之不得。
上車後不久,我說了句俏皮話,我說:“I ate your lipstick.”
她在前座,笑了起來,然後扭頭遞了紙巾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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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對很多人講起過這個故事,幾乎所有人都驚歎那種冥冥之中的魔力,我也覺得這是個很美麗的故事。也有人在聽完後,問Nazaret給多少人做過人工呼吸,我也問過她這個問題。
“5,6次吧,”她認真地想了想,“不過對我不懷好意的就你。”她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這叫報恩。”我笑著回道。
後來,在拉巴斯機場,我也遇到過別的女孩暈倒。在這兒,每年都會有不少遊客下了飛機就暈倒在地,跟當時的我一個樣,幸運的是,他們都沒我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