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到她住的酒店後，我付了車費，同她一起下車，我準備接著再走路回家。

　　“要走很遠的路嗎?”她問。

　　“我喜歡走路。”

　　“你要不要上去喝杯水?或者咖啡?”她說。

　　我倒是想上個廁所，我說好，我需要借用下洗手間，她說沒問題。

　　我們上到7樓，她刷開房門後，我進了洗手間，裡面挺整潔的，不知道是她還是服務員收拾的。洗手間靠裡頭的是淋浴區，外頭有一個寬敞的洗臉台，她的牙刷、護膚用品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上面，洗手時，我從中瞧見了一個我曾經很熟悉的小藥瓶，那是巴比妥鎮定劑，只要小小的一粒，就能讓人從瘋癲變得像植物一樣冷靜，我歎了口氣，又看了看洗臉鏡中的自己。

　　“上帝啊。”我說不管他有沒有在聽。

　　擦乾手後，我從洗手間裡出來，楊薇站在窗台邊的位置，聽到動靜後，她轉身看向我，她已經脫掉了風衣，身體曲線不再被束縛，我看著她的身影。

　　“今天真的謝謝您。”她說。

　　“沒什麽好謝的，別這麽客氣。”

　　“有很多要謝的地方，你把我從密室恐懼症裡解救了出來，”她說，“今天我玩得挺高興的。”

　　“我也一樣，帶著你這樣一個大美女，人人都在羨慕我。”

　　我們一時陷入了沉默，都沒再開口。

　　不知何時，我也走到了窗邊，就站在她的身後，我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我打破沉默，我說:“你灑了香水。”

　　“嗯，剛剛抹的。”

　　“很好聞。”

　　“你喜歡就好。”

　　我伸出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歎息著往後靠，然後她轉過身，睜著明亮的眼睛看著我。

　　“你真的覺得我很美嗎?”

　　“這還用說。”

　　“你知道嗎，今天在日料店時你誇我美，突然那一下我就興奮了。”

　　“我不知道，你沒告訴我。”

　　“現在你知道了。”

　　“現在我知道了。”

　　她凝視著我，嘴唇張開著，牙齒張開著，接著她閉上了眼睛。

　　我吻她。

　　房間裡流淌著音樂聲，那是首老歌，王菲的‘我也不想這樣’。我平躺在床上，她的床上，她蜷縮在我身旁，她的頭枕在我的手臂上，一隻手搭在我的胸前，我們靜靜地聽著王菲那空靈的聲音，我身上的汗水已漸漸冷卻，我感受著自己的心跳，還有她的，而歡愉後的失落感和後悔感同時在我的腦中激蕩，一種內疚的情緒籠罩著我。

　　我說:“我得回去了。”

　　“為什麽?”

　　“太晚了，明天我們還有很多事情。”

　　“你可以睡在這，明天早上我們再一起過去。”

　　“算了，我還是回去睡吧。”

　　“為什麽不?我會讓你好好睡一覺的，”她說，“多多少少會讓你睡上一會的。”

　　我轉頭去看她，她睜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向上，朦朧的燈光下她的眼睛裡閃爍著亮光，我彎起胳膊，將她拉近我的懷裡。

　　我說:“楊薇，對不起，我有個女朋友，就在這裡，在拉巴斯。”我的聲音很輕很輕，王菲也是。

　　“我知道，顧傑說了你們。”她說，“你愛她嗎?”

　　我盯著天花板，沒說話。

　　靜默重新回到了我們中間，王菲也換了一首歌，那是‘從明日開始’。

　　她翻了一個身，背對著我。

　　她說:“你為什麽要上來?”

　　“我不知道。”

　　“你當然知道，你當然知道會發生什麽，不是嗎?”

　　“我沒想那麽多。”

　　“‘她是個寡婦，每天一個人呆在酒店裡，她一定饑渴得要命...’”

　　“我不會這樣想的。”

　　“那你現在在幹什麽?你在安慰我?可憐我?”

　　我把她翻過來，讓她重新面對著我，讓她看著我的眼睛。

　　我說:“楊薇，我很喜歡你，真的。”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她說:“我知道。我和你一樣。”

　　她的肌膚再次緊緊地貼住我。

　　她說:“我會讓你回去，但我們再來一次，你可能會覺得我是個蕩婦...，去他的，我才不在乎。”

　　我離開酒店時，已接近凌晨的1點，外面很冷，風一陣陣地吹過，我裹緊衣服走進夜色裡，我聞到身上有一股馬鞭草的味道，那是楊薇身上的香味，但或許這只是我的幻覺，離開酒店前我衝了澡，和她一起衝的。

　　我穿過中央公園往東走，路上我掏出手機，看到Nazaret給我打了5個電話，我沒給她回過去，我的心裡充斥著太多的東西，我還不想說話，也沒做好和她說話的心理準備，我隻想把所有的感覺都先封閉起來。

　　我走了大約一個小時才回到家。我躡手躡腳地進屋，Nazaret從床上抬了一下頭，看見是我後，又倒頭睡了下去。我脫去衣服，進浴室又衝了個澡，我原以為自己會失眠，結果還好，頭剛沾到枕頭，我就睡著了。

　　醒來前，我做了個噩夢，夢裡的我處境糟糕，醒來後卻又完全不記得當中的情節了，我感到頭昏腦漲，於是又去衝了個澡，刮了胡子，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然後去廚房倒了杯咖啡，我邊喝邊給Nazaret打去電話。

　　“嘿，你這隻老熊，怎麽不多睡一會兒?”，她說。

　　我告訴她，早上10點約了客戶見面，我沒說客戶是誰。

　　“你要注意身體，別這麽拚命。”

　　“你在懷疑我的精力嗎?”

　　“知道你很棒，昨天晚上你幹嘛去了?”

　　“我和一個客戶在談事情，所以你的電話我沒聽到，對不起。”

　　“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我是不是打了太多的電話?昨天10點你還沒到家，我就開始擔心起來，結果卻睡著了。”

　　“擔心什麽?”

　　“擔心你喝了太多的酒，一頭醉倒在哪條溝裡。擔心你走錯門，去了哪個女人的家裡，忘了還有一個老女人在等著你...”

　　“老女人是誰?你還是個清純的小少女。”

　　“真的嗎?”

　　“就我所知，這是句真話。”

　　“告訴你個秘密，”她說，“每次只要你對我說甜言蜜語，我就覺得這一天真好。”

　　“今天的天氣是很好，”我說，“晚上有安排嗎?”

　　“沒有，你呢?”

　　“我也沒有，想不想去看電影?”

　　“好啊，去哪看?”

　　“我們先去西班牙廣場上那家意大利餐廳吃晚飯，然後再決定，怎麽樣?6點我去醫院門口等你?”

　　“太好了。”她說，“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浪漫?一定有，對不對?”

　　“並沒有，倒是經常有人說我又頑固又不講道理。”

　　“告訴我是誰?我要讓他去好好檢查下眼睛。”

　　我們笑著掛了電話。

　　喝掉咖啡後我給楊薇發消息，告訴她‘我現在出發，大概15分鍾到’。不久我收到她的回復，她說‘慢慢來，我等你。’

　　我打了車去酒店，在酒店大廳，我四處張望，沒看到楊薇，我猶豫著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最後卻走進電梯去了7樓，我剛一敲門，她就打開了房門。

　　“就知道是你，”她一邊扎著頭髮一邊往裡走，“再等我幾分鍾?我馬上就好了。”

　　“沒問題，時間綽綽有余。”

　　我關上房門，從身後打量著她，她換了一身新衣服，一條深色的絨呢褲，上身是件灰藍色的圓領毛衣，頸脖上還系著一條淺色的絲巾，赤著腳。

　　她轉過身來問我:“這樣穿，行嗎?”

　　我才看到她還化了個淡妝，因為頭髮扎起來的原因，她的美人尖也完全顯現了出來，她看上去很好，無論是穿著還是氣色。

　　“太美了，我差點沒認出來是你。”我說。

　　“貧嘴。早飯吃了嗎?”她問。

　　“沒有，你呢?”

　　“我也沒吃，”她指指電視桌上的外帶杯，“我問酒店要了兩杯咖啡，都沒放糖也沒放奶。”

　　“你是怎麽知道的?”更早的時候，我就想過問她這個問題了。

　　“你有個微博，記錄了你這幾年在國外的各種經歷，”她瞅了我一眼，“我全都看過了，寫的很有意思，不過你已經不更新了，對吧，徐西卡同學?”

　　我尷尬地笑了笑，岔開話題，問她昨天睡的好嗎?

　　“你走了以後，我聽了半首歌就睡著了，接下來我一睜眼，陽光已經從窗口照進來了，所以答案就是:昨天我睡得很好。”她說，“都是你的功勞。”

　　她抿著嘴給了我一個少女般的笑容。

　　“我應該幫你關上窗簾的。”我說。

　　“你要拉上的話，我會現在還在床上。”她笑了一下，然後低頭問道:“你呢?昨晚還好嗎?”

　　“我睡得像頭熊。”我說。

　　“不應該是豬嗎?”

　　“你是在罵我?”

　　“我沒那個意思，我是說”她看到我的表情後，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徐明，你怎麽這麽討厭，總是喜歡訛我?”

　　“我不是那種人。”

　　“是不是哦?”她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伸長脖子看著我。

　　我情不自禁地吻她。

　　“你很壞很壞。”她說。

　　等電梯時，她再一次挽住我的手，我們下樓，在酒店的門口攔住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送我們去位於哈恩街上的Drakonx偵探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