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一說完又看向章旭，微嘲道:“侍郎大人該不會懷疑何子雲是我殺的吧?”

　　章旭皺著眉頭並未回答。

　　程天一頗為不滿道:“也對，在你看來我是毒殺王成的凶手，也無所謂再給我加上一條把何子雲推下水溺死的謀害罪名，反正殺一個人是殺，殺兩個人也是殺。”

　　推下水?

　　章旭眼裡閃光一絲精光，看向程天一，似笑非笑地說道:“你怎麽知道何子雲是被人推下水?”

　　程天一呵呵一笑，嘲諷道:“侍郎大人可真健忘，你們刑部的人剛剛不是才說過何子雲是溺死的，既然是溺死，無非就是自殺或者被人推下水中謀害，刑部這麽大個衙門可不會對一件自殺案那麽上心。”

　　“本官懶得聽你胡扯！”章旭這火氣瞬間又冒了上來。

　　李府丞一陣頭大，心裡尋思著這兩位乾脆找個四處無人的地方乾一架算了。

　　李府丞雖然心裡是這樣想的，但實際上還是在注意著章旭的情緒波動，他已經做好了再次挺身而出的準備。

　　薑宴在一旁看著三個人的神態舉止，不由覺得好笑，輕咳了一聲，站了出來，向程天一問道:“在王成死前幾日，你跟他可曾見過何子雲?”

　　“稟殿下，我們兩人待在一起時未曾見過何子雲，我想王成一個人的時候也應該沒有見過何子雲，以我對王成的了解，他每次見著何子雲必定會大吵一架，吵完架又肯定會給我講。”程天一恭敬地回答著薑宴的問題，跟對待章旭完全是兩種態度。

　　“行，我知道了。”薑宴點了點頭，然後又向章旭建議道:“章大人，你們刑部打聽到的消息是王成近日見過何子雲，但這事程天一卻不知道，想來這其中肯定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現在照著這個方向查下去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章旭微微頷首，道:“殿下，這確實是一條值得關注的線索。”

　　見沒自己的事了，程天一不耐煩道:“侍郎大人，你該問的問過了，我該說的也說完了，就算你非常懷疑我是謀殺王成的凶手，但刑部現在是一點證據都沒有，既然無法證明我有罪，那我就先走了，等你找到證據再來抓我吧。”

　　章旭冷笑道:“本官何時說過要放你走?”

　　程天一直面章旭，不服氣道:“我憑什麽不能走?大玄哪條律法規定的?”

　　章旭可不想放走程天一，道:“大玄律法雖然說沒有證據不能擅自處理疑犯，但你公然頂撞朝廷命官，按照大玄律法，嚴重者是要吃兩日牢飯的。”

　　李府丞決定回去後一定告誡京兆府眾人以後沒事一定不要惹上刑部，至少不要惹這位章旭章侍郎，因為指不準他哪天就給你'普及'大玄律法了。

　　程天一氣極，轉頭便向薑宴聲討章旭:“殿下，你看這位章侍郎可真會徇私枉法，平白無故誣陷我不說，現在仗著自己有官職在身就隨意報復我，這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薑宴緩緩出聲說道:“章大人，既然沒有證據，就不要為難他了，程天一公然頂撞你也是情有可原，讓他走吧，科考臨近，不管怎樣都不能耽誤人家多年來的寒窗苦讀，能參加春闈已經很不容易了，況且只要他在京城就跑不掉。”

　　李府丞也附和著上前勸慰章旭。

　　章旭向薑宴拱了拱手，道:“殿下都這般說了，本官今日就暫且放過他。”接著又對程天一不屑道:“你這疑犯也就再快活兩日，本官定會在春闈之前將你繩之以法。

”　　程天一自是不會認輸，同樣譏諷道:“那就請侍郎大人抓緊時間了，如果我不是凶手，等我考完肯定會來刑部擊鼓喊冤，到時候一定讓尚書大人好好瞧瞧你這個心眼小的下屬是如何陷害我的。”

　　這次不止李誠了，薑宴現在也是真想看他們打一架。

　　李府丞覺得他就不該留下來看熱鬧。

　　章旭出乎意料的沒有再發火，而是面無表情的思考著什麽。

　　程天一自覺沒趣，向薑宴躬身行禮後便不再停留。

　　程天一剛邁出刑部大門就看見一個身穿官府的老人向大門走來，他心裡估摸著這或許就是刑部的尚書大人吧，一定要記清楚。

　　程天一側身站著，向老人躬身行禮，嘴裡叫了一聲大人。

　　老人也看見了程天一，笑著嗯了一聲後收回了目光，隨即抬腳邁進大門。

　　世子薑宴、刑部侍郎章旭還有京兆府丞李城都在堂外恭候著老人。

　　刑部已有下屬稟報大理寺卿秦老大人來了，但三人知曉後也來不及出門相迎了，所以只能在堂外候著。

　　少頃，老人便徑直來到了刑部大堂。

　　老人身形略顯乾瘦卻精神矍鑠，灰白的頭髮打理的十分認真，不見一點凌亂，飽經風霜的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

　　“老師。”

　　“老師。”

　　“寺卿大人。”

　　見著老人，薑宴三人都極其恭敬地躬身行禮。

　　第一聲老師來自薑宴，老人名叫秦攸，曾是雍王府首席幕僚，是雍王薑白最敬重的寥寥數人之一，也是雍王世子的老師，薑宴打小就頑皮，但對秦攸卻一直尊敬。

　　第二聲老師則來自章旭，秦攸有大才，先帝曾欽點為國子監祭酒，後又轉任禮部尚書，秦攸在禮部尚書任職期間又擔任過一次春闈主考官，章旭便是那年登科入仕，且當時章旭的判卷老師就是秦攸，這便是入了秦攸門下。

　　第三聲自然就是京兆府丞李城。

　　秦攸笑著接受了三人的行禮，然後說道:“本寺今日因公事來刑部走一趟，還好來得及時，殿下和李府丞也都還在。”

　　三人一臉懵逼。

　　秦攸笑道:“大理寺今日一早也接到一起案子，跟刑部和京兆府的案子有所關聯，因為死者同樣是一位今科試子，恰巧本寺趕著面見聖上，到了宮裡索性把事情稟報了陛下，陛下聽過之後很是生氣，這才告訴我說刑部跟京兆府也遇到了這樣的案子。”

　　薑宴見怪不怪，章旭跟李誠心中倒是突然一震，但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諾大的京城，天子腳下，當今聖上憑借著手中那個特殊機構想要知道這些事情太輕而易舉了。

　　秦攸繼續道:“在京城接連發生三起考生被害事件，陛下自然重視，原本打算讓本寺連同孔尚書， 以及白府尹共同負責追查這三起命案，然後再進行三司會審，但孔尚書近日未在京城，白府尹又不擅斷案，所以陛下最終讓大理寺負責追查案件，同時讓刑部和京兆府分別派人配合大理寺。”

　　章旭跟李誠聽完之後拱手稱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也正因為是秦攸，他們才會樂意並且積極配合，換成其他人，哪怕是聖上旨意，刑部跟京兆府雖然也會積極配合，但還真不一定樂意，因為三個部門在斷案追凶方面本就是互相競爭的。

　　刑部不必多說，本就跟大理寺不太對付，而京兆府目前看來是不擅長斷案追凶，可直接就給別人打下手，那同樣不會樂意。

　　薑宴想著老師比上次相見又滄桑了幾分，不免有些難過，他撇了撇嘴，道:“皇兄不是啥都知道嗎?怎麽死了三個人都查不出來?總是麻煩老師。”

　　薑宴跟陛下關系很好，就像先帝跟雍王一樣，朝廷百官沒有不知道的。

　　秦攸笑了起來，和藹道:“你啊！陛下如果知道你這樣說肯定會抓你到太后那去受罰的。”

　　薑宴縮了縮脖子，秦攸接著道:“剛才只是刑部和京兆府，陛下這次專門交代讓殿下也參與進來。”

　　薑宴愣了愣，指著自己，疑惑道:“我?”

　　秦攸頷首，笑道:“陛下說殿下老愛在他面前吹噓自己小時候那點破事，這次就給殿下機會，讓殿下好好發揮自己的本事。”

　　薑宴頗為認真地說道:“那不是吹噓，是本世子確實有本事，這次就讓皇兄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