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關鍵時候出聲，李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道:“對對對，沈澈能證明。”又轉身對沈澈求道:“沈公子，您快告訴他們，我是清白的啊！”

　　白大人將目光投向沈澈:“你怎麽證明?”

　　沈澈替李三作證道:“在下與死者王成是隔壁鄰居，雖然兩間房屋中間有不小的間隔，但昨日房主與王成的爭吵我是聽見了的，他們兩個人的聲音都很大，而且一直吵到了門外。”

　　李三急著附和道:“啊對對對，小人當時跟王成都在氣頭上，都沒有控制吵架聲，沈澈應該是聽得到的。”

　　白大人沉默了片刻，才道:“本官暫且相信你們所說。”

　　接著，白大人讓今日在場除沈澈跟李三外的最後一位相關者程天一說明情況，程天一是死者王成的朋友，也是昨日發現王成身亡並上報京兆府的人。

　　死者好友程天一說，他原本與好友王成約定在如意酒樓吃喝一番，時間定在昨日酉時，因為兩人租屋並不在一條巷子，並且相隔較遠，所以程天一沒有先去王成家中，而是選擇先去酒樓等待。直到酉時，程天一也沒見到王成，作為相熟的朋友，程天一知道王成不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人，於是又在酒樓等了一刻鍾時間，隨後起了疑心的程天一才決定去王成的租屋看看。

　　程天一在王成屋門前敲了敲發現裡面沒動靜，他不相信好友約自己吃飯只是開玩笑，多了個心眼的程天一又通過門縫查看屋內情況，瞧見了裡面側躺在地上的王成，只見側身正對著屋門的王成眼睛瞪著，腰腿蜷曲。這般情景下，程天一慌了神，趕緊大喊著跑出去報了官。

　　後面現場勘察的整個過程則是李典史帶著下屬做的，已經在第一時間匯報給了白大人。

　　昨日接到程天一報案後，府內典史李誠跟著程天一去到現場，這中間又用了大概兩刻鍾時間。李典史帶著人手破開王成屋門後一眼掃過屋子，然後上前查看王成情況，見著王成略張開著的嘴唇已經泛起紫黑色，面孔呈青色，經歷過不少世面的李典史心中還是有譜的，他沒有擅自上前與死者接觸，而是讓隨性仵作進行驗屍，自己則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屋內，開始查看屋內的情況。

　　府內仵作一邊驗屍一邊唱報，死者面青唇紫，嘴巴張開著，手指甲是青黑色，被毒殺的可能性最大。

　　這個季節(春季)，正常的屍體一般要經過兩三天，口、鼻、肚皮、兩脅、胸前等部位的皮膚顏色才稍微發青。

　　腰腿蜷曲，雙眼瞪起，死者中毒後並沒有立即死亡，在這之前有過掙扎，但不會太久，地上未見嘔吐物。

　　說完之後，仵作再次進一步仔細檢查起死者的眼睛、口腔、舌頭、鼻孔等部位，看有沒有其他什麽沒發現的東西。

　　仵作說話的同時，李典史也將視線鎖定在了屋內桌上的茶壺，他讓人在仵作工具箱內取來銀釵插入壺中，然後取出銀釵，與茶壺接觸的銀釵部分果然呈黑色。

　　銀釵呈黑色，結合仵作的初步判定，再看死者王成倒下的位置，李典史也初步斷定王成是被毒殺，而且毒藥毒性很強。

　　勘察現場後，眾人配合仵作把屍場四面接界處蓋上石灰印，然後準備將屍體處理後帶回京兆府。

　　大玄朝對仵作有規定，屍體經初驗後，有無損傷都應在檢驗的地方鋪上竹席，把屍體安放席上，用東西蓋好，通常還要用熱水、酒醋洗屍，再用紙蘸酒醋，貼在屍體的頭面、胸脅、兩乳、臍腹、兩肋等要害部位，

用衣服等把屍體蓋好，澆上酒醋，用草席緊蓋，將屍體帶回衙門後進行複驗。　　特別是對於涉及到謀害案件的屍體，仵作一定要及時進行複驗，不能僅靠初驗觀察屍體體表狀態就做出最終的判斷。

　　李典史再次將昨日現場情況說明，其實主要還是說給薑宴聽。

　　白大人向李典史問道:“複驗有何發現?”

　　李典史回答道:“劉仵作經過對屍體複驗，暫時沒有其他發現，但可以確定死者是被毒殺，昨日將死者屍體運回來後，沒多久屍體渾身黑腫，面孔呈青黑色，嘴唇蜷縮起泡，舌頭腫爛而稍微伸出，指甲尖呈黑色，喉部和腹部膨脹，也是黑色，還起了一些皰，這都是中毒深重的表現。”

　　白大人皺起了眉頭，在院內來回踱步。

　　薑宴饒有興趣的等待著下文。

　　少頃，白大人向程天一道:“王成為什麽請你喝酒?如意酒樓吃一頓花銷可不小，他本就因為拮據才住在長樂巷，昨日更是因為租金跟房主大吵一架，哪來的錢?”

　　“回大人，具體情況學生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前幾日偶然聽王成提起過，他說他的好日子快來了，學生當時問了原因，他也沒說，隻說過兩日請我在如意酒樓大醉一番，他還說……，還說……。”程天一突然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白大人盯著程天一，惱火道:“他還說什麽?你隻管如實說來！”

　　程天一慌忙道:“他還說今科三甲必有他王成一席之位。”

　　白大人再次皺起了眉頭。

　　沒等白大人發話，李府丞出聲譏諷道:“呵！他哪來的自信?還是說他本來就是一個口出狂言之徒！”

　　一咬牙，程天一直言道:“我跟王成是同鄉，他什麽水平我也知道，他說必定會金榜題名，我是萬萬不信，見他信誓旦旦的樣子，我也疑惑，但他就是不說，還讓我不該問的別問，耐心等待結果就行了。”

　　滿座皆驚！

　　李府丞揉了揉太陽穴，他突然覺得有點頭疼，自己就不該多嘴，現在騎虎難下。

　　白大人眉頭皺的更深了。

　　薑宴也挑了挑眉，心想這案子要真牽扯到春闈科考，只怕是京兆府接不住。

　　白大人嚴肅道:“你能保證自己說的都句句屬實嗎?”

　　“句句屬實！”程天一非常堅定。

　　白大人沉聲道:“如果你說的屬實，那這命案就複雜多了，事情牽扯也是極大，本官只有報刑部。”

　　說罷，白大人讓李府丞親自走一趟刑部衙門，將案件情況稟報刑部，此案就交由刑部提審了。

　　李府丞應聲告退。

　　房主李三頓時一喜:“大人，那小人是不是就沒事了?”

　　瞥了一眼李三，白大人道:“你有沒有事等走過刑部衙門就知道了，在這之前先管好自己的嘴。”

　　“唉，我這命哦！”李三叫苦不已。

　　白大人又看向沈澈跟程天一，不給他們詢問的機會，直截了當道:“你們二人雖是考子，但也是疑犯，不管是本官還是刑部都不會讓你們倆就這麽離開，尤其是程天一，你現在可比他們倆還要重要，到了刑部一定要老實交代。”

　　程天一誠惶誠恐:“大人，學生自當知無不言，還望大人到時候替學生向刑部大人們解釋一番，隻願學生能夠參加考試，要是錯過這次考試可就全完了。”

　　白大人頷首:“今科大比事關你們前程，本官自是不願讓你們白白苦讀三年，只要命案與你們無關，屆時大考之日定有你們二人身影。”

　　沈澈拱了拱手，除了最開始自證以及替李三作證，他就沒再說過話。

　　沈澈的所有舉動，薑宴都看在眼裡。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向前一步，對白濤道:“白大人，既然如此，那本世子稍後也跟著諸位走一趟刑部，雖不說沈澈一定就沒有懷疑，但我還是相信他。”

　　白大人嗯了一聲:“殿下惜才，本官也相信，只要沈澈是疑犯的證據不足，刑部自會釋放。”隨即又苦笑道:“倒是讓殿下看笑話了。”

　　薑宴不由笑道:“白大人當機立斷才顯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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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主要參考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洗冤集錄注評》一書，羅時潤，關信注評版本。

　　在這本書開篇，注評的兩位老師就說明，《洗冤集錄》中所論述的各種屍傷檢驗方法多已為現代的法醫檢驗方法所替代，況且，七百六十多年前寫成的書，用今天的眼光來看，也難免存在不足之處。如有些論述不切合實際，對某些現象的觀察不夠嚴密，缺乏科學根據等。這些自然不能以今天的科學水平來要求它了。

　　同時，在講服毒時，也有評介，銀釵檢驗方法只有對因硫化物中毒死的新鮮屍體才可用，因為銀碰到硫化物，會起化學作用，變成硫化銀，呈黑色，揩擦不去。非硫化物中毒的，用這種方法則無反應。又屍體開始腐敗後，不論中毒與否，都會產生硫化氫，遇到銀都會呈黑色。因此，銀釵檢驗方法難以得出肯定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