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恩把約恩和羅伊就近安頓在了山姆家,仔細查看了一下兄弟倆的傷勢,又和山姆解釋了一會,等他要前往守備營地的時候,天空已經映著橘紅色的暮光了。
“晚上好,達魯。”
達魯正在桌子後目不轉定地看著手上的公文,聽到布萊恩的聲音,抬頭看了他一眼,接著他揮手把旁邊的侍衛趕了出去,指向一旁的椅子:“坐吧。”
“你一直都不是個普通的傭兵。”達魯雙手的手肘撐在桌子邊緣,身子往前探了探。
“不。”布萊恩搖頭:“不過,我最多就是能多打到一些獵物罷了,並且這也不是有意瞞著你們,畢竟大家也從沒問過我不是嗎。”
達魯一拍桌子:“那是我們都相信你!一個普通的人能獨自對付幾十頭巨齒獵狼?”
他站了起來,質問道:“既然你這麽能打,十四年前你就不該裝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滿含憤怒的聲音回蕩在營房狹小的空間裡,桌子上的公文則被打亂得散落在地上。
布萊恩露出十分意外地表情,他沒想到達魯叫他來是說這件事的,但布萊恩馬上就歎了口氣,他們上一次見到這種規模的狼群還是十四年前。
那是十四年前的冬季,達魯也還只是守備隊副隊長的時候,一次十分罕見地大獸潮來臨了…
一個尚顯年輕的守備隊員用手中的劍刺穿了一隻跳上來的野獸,寒風把他的臉頰凍得發紅。雖還未至深冬,但冷意已如刀割般嗦嗦地撕裂著每個人身上的皮膚,他大聲地向不遠處的人叫喊著:“德利卡隊長!不行了,野獸越來越多,隊員們很多都受了傷,我們必須想辦法引走它們的攻擊,不然木牆會被翻越的!!”
德利卡把一隻跳上來的野獸推下要塞的木牆,同時也把手中的一把匕首留在了那頭野獸的肚子上。他的頭髮已經發白,但矯健的身手證明了他仍是一位戰士。
“不!達魯,我們在堅持一會!!把村民們都組織到牆上,別讓野獸爬進來,只要堅持到白天,它們就會退走的。”他在牆上大聲地回答道。
達魯又殺了一頭剛爬上來的刺豬,趁著防守的間隙,他環顧四周。耳邊充斥著人類的喊聲和野獸的嚎叫,大雪正不停地帶走隊員和前來幫助的村民身體的熱量,體力消耗得很快,不斷有人因意外而受傷。柵牆上的防守人員不時被一些野獸衝出一個缺口,盡管那些野獸很快又被人殺掉了,但是情況越來越糟了。
“不行,數量太多了,根本守不住。”達魯覺得不能在拖下去了,於是他大聲地朝旁邊喊:“諾德!把最後剩下的馬匹都牽到大門後邊,叫上第四小隊所有沒受重傷的人,後備的村民們頂上第四小隊的位置,我們衝出去引走它們。”
“達魯?!”諾德驚訝地看著他。
“聽我命令!!”達魯厲聲喊道。
“是,副隊長。”諾德聽到達魯這樣說,不再猶豫,轉身爬下了柵牆。
“達魯你瘋了嗎!?”一身村民裝束,拿著簡易長矛的布萊恩抓住了也想要爬下柵牆的達魯。
“我沒瘋。”達魯握緊了布萊恩胸前的衣服,“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布萊恩,替我照顧好瑪麗。”說完達魯一把推開了布萊恩的手,快速地從繩梯上劃了下去。
諾德帶著幾個的隊員和十幾匹馬列在大門後,見到達魯過來,立刻行了個禮。
“副隊長,後備隊還剩下的人都到了。”
“就四個人?”達魯皺著眉,
人員損傷比預想的要嚴重,第四小隊其實都是一些新增派的還在訓練期的年輕士兵,他們防守的命令是處理從柵牆上漏單的野獸,應該有十幾個人的,沒想到竟然就剩下了四個。而且四人身上還都帶著傷,其中有一個左手上還綁著布帶。 達魯看著小隊隊員那尚顯稚嫩和有些躲閃的眼神,歎了口氣,對他們說道:“你們把所有的馬都列好,等會我一下令開門你們就用匕首狠狠地在戰馬的後面扎上一個口子。”
“諾德,你先幫忙把門打開。”
“遵命,隊長!”
達魯跳上了的戰馬,閉著眼調整呼吸,這一次他自己清楚的知道肯定回不來了,但現在的情況已不容他多想,等達魯重新睜開眼的時候,他眼裡已剩下一往無前的決意。
“開門!”
話出口的同時,達魯已騎著戰馬,向外衝去。在路過諾德的瞬間,他朝準備跳上一匹戰馬的諾德踢了一腳,把他踹到了泥裡。
幾乎是同時,就在達魯即將衝出大門的那一刻,德利卡竟從外牆上吊了根繩子跳下來坐到達魯身後,並把繩子上的勾鎖卡在了達魯的盔甲中。
“德利卡隊長?!”
“送死的話,我一個就夠了。”德利卡對他露出微笑,說完後不待達魯反抗,直接伸手奪過他手中的武器,然後提著他的盔甲往上一提,達魯就這麽被推到了半空中,吊在了那裡。
“布萊恩,把達魯弄回去!諾德!關門!!!”德利卡喊聲從下面傳來。
“不!老師!!”達魯想要掙脫繩索,然而布萊恩卻協同幾個隊員一把把他拉到了柵牆上。
大門處傳來關門的木軸聲, 達魯愣愣地看著那個馬上的身影,隻感覺到自己的淚水從眼裡奪眶而出。
他們守住了獸潮的進攻,但是代價是沉痛的,守備隊和村民都死了很多人,守備隊幾乎全滅,剩下的也都人人帶傷。獸潮以後,達魯離開守備隊,他用半年時間去尋找德利卡隊長的屍體,但沒有人抱有希望,饑餓的野獸嘴裡從不會留下任何東西,他理所當然的空手而返。一個月後,達魯回到重新組建的守備隊,同時也因其功績得到了升職。
……
沒想到達魯至今仍沒有放下這個心結。
布萊恩看著達魯的舉動,摸了摸自己下巴,對他說道:“如果你想要審問的話應該是在監獄裡,而現在我覺得我們有一些村子防務的問題要談,至於十四年前犧牲的人們,我只能說,那時候我失去了大多數力量。”
達魯站在那裡久久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後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布萊恩說:“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那時候你救了我一命。”
“我接受道歉。”布萊恩回答道,“我也知道德利卡隊長就像是你的父親一樣,同時他也是令人尊敬的戰士。”
達魯默默地把地上的散落的文件一張張的整齊疊好重新放在了桌子上,才重新坐了回去:“不過我身為守備隊長,你這個意外的因素不弄清楚實在令人感到不安,我們認識那麽多年,你總該給我一個交待吧。”
見達魯恢復了冷靜,布萊恩對他露出了往常地笑容:“確實沒什麽值得說的,不過從現在開始,我盡可能的幫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