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寒冬的冷冽,芬德村迎來了光輝之月的第一縷陽光,村子廣場的大鍾上還殘留著斑駁稀疏的融雪。
露水從橡樹上悄聲滴落,在野花上濺起了波瀾,而又迅速地被花苞汲取,對於所有植物來說,冬天最後的雪水在洗淨了世界的鉛華後,每一滴都彌足珍貴。
“吱呀……”木門緩緩裂開,門下的陰影如潮水般湧退,陽光便爭先恐後地簇擁著擠了進來,它們湧上了一張稚嫩的小臉,立刻顯現出平原稻穗那般的金黃。
約恩把手遮擋在額頭前,眨了眨眼睛,黑色的瞳孔微微縮起,雖然還不習慣突如其來的明亮,但嘴角卻泛起開心的笑容。
“父親,羅伊,快來啊,出太陽啦!”少年透亮的聲音穿透了盤旋在芬德村天空上並未散盡的晨霧,響徹在這個名為“芬德”的邊遠村莊中。
羅伊一聲歡呼衝了出來,鋪設在小屋上的陽光也及時地覆在了他的身上,暖風掠過羅伊的褐色發梢,空氣依舊沉澱著泥土被積雪洗滌後某種芬香。
身後的屋裡傳來更為沉重的腳步,一個男人身影走到了門邊,他身上披著寬大的獵袍,眼窩深陷,面容瘦削,神態堅毅,他右眉上方有一道傷痕似的褶紋,似乎在陳述著一些過往的故事,一頭棕色的頭髮因為缺少打理而顯得糟糕凌亂。
布萊恩一家已經在芬德村居住了十幾年了,他並不是村裡的本地人,而是早些年的時候才到這裡來的。村民知道的是,他從前是一名落魄的傭兵,後來孩子的母親厭倦了那種的生活,離開了他們,於是心灰意冷的布萊恩只能帶著兩個孩子在這邊遠的小村莊裡定居了下來。
安逸地生活早已讓大部分的村民把他們當成了芬德村人,只有一些對著家鄉的土地有更為深沉的眷戀的老人才會記得布萊恩早些年的模樣。
“我去看看陷阱,今天估計能抓到一些不錯的東西。”布萊恩把門邊的一捆鉤繩掛在身上,接著把羅伊和約恩他們各自的小弓和獵刀從屋裡提了出來,對他們提醒道:“等會別忘了去安德魯教士那裡。”
“知道了知道了。”約恩從布萊恩手裡接過東西。
“終於又能去教堂啦。”羅伊不知想到了什麽,眉飛色舞。
“教士教的希爾文字都會寫了嗎?”約恩用弓身輕輕地敲了羅伊的頭,“要是沒過關,那大家聽故事的時候你就老實待在教堂外面看風景吧。”
羅伊在弓身碰到他的頭之前把它從約恩手上抓了過來,一臉得意:“這次可輪不到我,冬息的那段時間我早就把它們記熟了!”
約恩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順便遞過獵刀:“要是你學寫字的本事有你打架的本事那麽快,說不定以後能混個稅務兵當當。”
羅伊立馬搖了搖頭,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腿:“我可不想在山姆大叔喝醉的第二天早上敲開他的鋪門。”
約恩看到他這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
那是幾個月前的事了,他們倆到山姆大叔的鋪裡給他送點皮毛,大清早加上是冬天,雖然下大雪已經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了,但是冷風依然割得人臉上生疼。約恩和羅伊一來到鋪子前,瑟瑟發抖的羅伊就已十分迫不及待地拍響了鋪門。
山姆昨夜窩在鋪子裡沒有回去,他喝了幾杯酒,宿醉未消,聽到那麽急促地敲門聲,想著那麽冷肯定也不是上門的顧客,就誤以為是來收稅的小崽子,於是他醉眼迷蒙地拿起手邊的棍子衝了出來,
看著前方模糊不清的人影也沒想是誰,照著大腿就是一棍子。 那自然是羅伊,被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棍還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委屈極了,還痛得不行,羅伊哀嚎了一聲,鼻子一抽,眼淚便嘩啦啦地流了一臉。
聽到熟悉地聲音,山姆這才後知後覺地醒了神。一時間懊悔不已,隻好強撐起笑臉,又是解釋道歉又是把羅伊接到鋪子裡給他治療,可以說是忙得雞飛狗跳。
當時在他們後面的約恩,也被眼前的這一幕弄得有些發懵,待事情弄清楚了以後,他回想起來卻又覺得趣味十足。
“嘿!”羅伊瞪了約恩一眼,生氣說道:“我是你弟弟!我們可是兄弟!”
“噗…哈哈哈哈!!!”約恩誇張地笑出聲來。
羅伊沒有再次搭理他。多年拌嘴的經驗告訴羅伊,這只是約恩為一個無聊的早晨找的樂子,就算能終止了這個話題,約恩總是能找到另一個。
“‘吃肉’,快過來。”羅伊朝一邊招了招手。
在屋子旁的草地上趴著一隻長有一身砂色與紺藍色相間毛發的生物,它的模樣很像是平原常見的花林牧犬,但是它這身毛發和更為修長的體型,還有那一雙狹長而如同橄欖石一般的眼睛,這些特點讓它與其他的平原犬種大相徑庭。
“如果不是看到它的鼻子,我還以為這是隻大得不行的狐狸。”村子裡的老獵人們嘖嘖地咂著嘴,總是嘟囔著自己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生物。
“吃肉”聽到了羅伊的叫聲後跑了過來,然後像個滾筒般轉動著身體,把毛發上的雜草一一甩落。
羅伊揉了揉它嘴下的毛發,“吃肉”立刻露出了十分享受的神情,舒服得晃起了尾巴。
接著羅伊直起身子,用右手搭上了弓箭。
吃肉興奮地張著嘴,兩隻後腿“刷刷”地刮蹭著地上的泥土,又催促似的朝羅伊叫了一聲,顯得很是興奮。
畢竟,這是它最喜歡的遊戲。
也許是它有著某種的天性,從小時候起,吃肉總會把被約恩或羅伊丟出去的東西撿回來,羅伊可沒少帶它到村子裡炫耀,並且還得宣稱自己從來沒教過它。
羅伊松開了手指,它就隨著空中的箭矢竄了出去,身體帶動的風壓壓低了四周的野草,就這麽一眨眼間的時間就已經跑出了很遠一段距離,這速度得讓村裡所有的牧犬都看傻了眼睛。
“羅伊,先別玩了,過來幫我。”
身後響起約恩的聲音。
羅伊看了會吃肉在遠處的身影,直到它和那根箭掉落到矮坡後邊看不見後。才慢吞吞地把頭轉過來問道:“幹嘛?”
他有些不高興約恩打擾了他的興致, 而且這份不高興還得加上之前約恩打趣他的事。
約恩抱著木頭箭靶,正準備插在他們往常用來練習獵弓的地方。見羅伊過來,他用箭靶支柱下被削尖的頭部敲了敲他下方的地面,從那發出了硬物撞擊的聲響,固靶地洞裡的冰塊就像巴德大叔在鐵鋪裡作的鐵塊那麽堅硬。
“靶洞裡都是冰塊,硬得就像石頭。”約恩說。
羅伊在地洞旁邊瞧了瞧,冬息日以來的冰還沒完全化掉,還有一大塊卡在了洞裡。他拾起被放在一邊的練習用木劍,想要試著從洞口的邊緣把冰塊刨出來,但嘗試了一下就放棄了。木劍只能插入土裡很小的一段,根本無法再往裡深入,似乎地面表層以下都是硬邦邦的冰塊。
“算了吧,反正父親早上就出去了,也許今天我們可以好好的曬曬太陽。”羅伊說。
約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箭靶,挑起了他的小眉毛正要說話,卻聽見遠處傳來吃肉急促地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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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斯洛卡見聞》節選'卡派羅·R·席恩
花林平原,位於溫斯洛卡半島西北角,向東接壤鹿首高地,向西則毗鄰紅汐海,這裡的地勢平坦,土地肥沃,尤其盛產各類優質的麥種和土豆等糧食,而且肥沃的平原還養活了諸多鮮肥肉美的野生動物,可以說平原為當地的人民提供了極為豐富的食物來源。
當然還有優美的花種,大陸上的貴族特別喜歡的“溫斯花”、“紫疊蘭”等等,產地都源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