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請問張千北張隊長的辦公室在哪?”
“誒,大姐,張隊的辦公室在哪?”
“李哥你記得我嗎?羅傑,我來找張隊。”
來過兩回刑警大隊了的羅傑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熟人,然而自己不管向誰打聽張千北,他們都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羅傑轉了半天,也沒見到有哪個熱心的人民警察來為自己服務。
問路問不到,羅傑只能靠著牆上的照片和指示,一個人摸摸索索地晃到了張千北辦公室的門口。
“老張?”羅傑試探著往門裡望了一眼,偌大的辦公室此刻就只有張千北一個人。只是聽到了動靜的張千北絲毫沒有往門上瞧一眼,反倒是突然裝模作樣地打起了電話。
“喂!對對對,啊,你給我的資料我正在看呢。知道啦,一個小時後給你送過去。”張千北舉起手機貼在耳朵邊,邊說還邊往外走,“對,就是新澳中學那個嘛,我都放在桌上了。”
即使張千北都不得不側過身才能走過被羅傑擋了一半的房門,他還是從頭至尾都沒看過羅傑一眼,慢慢走向走廊盡頭。
“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絕對還回來。”張千北的聲音連他的人影消失之後都還回蕩在走廊。
“裝模作樣。”這下,羅傑一直落寞的臉上難得出現了笑意,“手機屏幕都還亮著。”
張千北的這份禮物羅傑毫不客氣地收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他的位置上。面前的資料整整齊齊地鋪滿了一桌,看得出張千北還花了一番功夫。
“死者,廖武桐。死因,高處墜樓導致的胸內大出血,死亡時間推斷為1月7日下午十二點四十左右......”
報告上的每一個字都在慢慢飛出紙面,化作磚瓦,一片片拚湊出了那座廢棄的校舍。
曾經映照過無數學子身影的儀容鏡如今只剩一角還留在牆上,地面上的灰塵、瓦礫、碎裂的木屑野蠻生長在這片隔世之地,無窮無盡。
然而,堆積起來的煙頭與紛亂的腳印又在訴說著截然不同的現實:這裡常有人至。
廖武桐的足跡從一樓直通天台,中間沒有半點停留。顯然,他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他來到了天台,來到了欄杆邊上,因為生鏽而發紅的鐵欄杆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紋。他翻身而過,在衣服上蹭到了一些些的鏽跡,但當時的他必然是沒有發覺吧。
最後,他站上了從天台延伸出的花壇。
如果報告僅僅寫到這裡,哪怕羅傑不願意承認,真相都只能是大家都認為的那種。
但不是。
在廖武桐之外,還有兩組清晰的腳印存在。
它們出現的時間不長,但也在廖武桐之前,也比他遍及的范圍更廣。或許在調查的民警來看,這就是兩個逃課的學生來這裡抽抽煙聊聊天。
可羅傑,一眼看出了這兩個熟悉的腳印。
一個身高183,一個身高167,這個組合羅傑前不久才見過。
這不可能是巧合,還有那個人的存在,這些都不可能是巧合。
在這座如迷宮一般錯綜複雜的校舍裡,羅傑終於找到了那一縷細細的蛛絲。
跟著這根蛛絲,羅傑又找到了新的線索——指紋。
直到最後一刻,廖武桐的手上都死死攥著一個MP3,MP3上自然也留下了他清晰的指紋。但奇怪的是,這個他拚命攥著的MP3裡沒有任何東西。
沒有他最愛的音樂,一首都沒有。
它曾經必定裝載了廖武桐在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回憶,它一定在某個懷疑自己的夜晚,它一定在某個明媚的清晨,陪伴了他一段不可替代的時光。
而那份被清空的回憶,是廖武桐最後的提示嗎?
那麽MP3上還存在著的其他不屬於廖武桐的指紋,就是證據。
羅傑合上報告,飛奔下樓。他必須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張千北,他必須要盡快為廖武桐解開真相,他必須為自己,做點什麽......
“老張,老張!”羅傑也顧不上自己該不該出現在這,毫不猶豫就叫住了張警官,“我找到了線索,這一定不是一起自殺,也不是意外。現場的除了廖武桐以外的兩組腳印,還有MP3上不屬於廖武桐的指紋,我都知道是誰的。我把名字給你,你去查,他們一定和這起案件有關系!”
“羅傑,你冷靜點。這個案——”
“就兩個名字!你去查,一定有結果!”羅傑雙手握住了張千北的胳膊,就像是溺水的船員死死抓住了一線生機。他不會放手,也不敢放。
張千北看著這個手足無措的孩子,盡管他名為“偵探”,可也不過是個需要照顧的未成年。而自己,可是名警察啊。
“好。”張千北輕輕拍了拍羅傑的手,“給我名字。”
“一個是馬文,一個是劉一德,他們都是我們的同班同學。”
在羅傑給出名字的四十分鍾後,馬文和劉一德被接來了警局。羅傑沒有被允許旁聽警方的問話,甚至也沒能看看這兩個人慌張的樣子。
他們和廖武桐的死一定有某種聯系,但是那層聯系,羅傑還沒有看清。
他不相信兩個十幾歲的高中生可以頂住警察的壓力而不露馬腳,只要他們說錯一句話,只要他們解釋不清指紋和腳印,真相自然就會浮現。
不過,還有一個人,只要有這兩個家夥出現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那個人。只要鎖定了馬文和劉一德,那麽龍金鬥也必然逃不了乾系!
盡管整個事件的面貌羅傑到現在都沒能描繪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廖武桐為什麽要去舊校舍?為什麽要去天台?馬文和劉一德又是為什麽去?他們用了什麽方法可以讓廖武桐在不反抗而且身邊沒有人的情況下墜樓呢?他們的動機又是什麽?
羅傑看向窗外,夜深得可怕,連些許的月光都沒被能穿過雲層,灑向大地。但是他相信,黎明總會來的。
然而等張千北走進休息室,把情況都告知給自己時,羅傑再也坐不住了。
“什麽意思?指紋也對上了,腳印也對上了,然後你們就把人放回家了?”羅傑的音調變得又尖又細,這麽多個小時的等待換來的卻是一場空,他沒辦法冷靜地勸說自己接受這個事實。
“就是這麽一回事吧。MP3上的指紋是周六上午時他們找廖武桐借來聽歌的時候留下的,他們去舊校舍躲著抽了會煙,聽了下歌就還回去了。他們都和廖武桐是朋友,遇到這種事他們也很難接受。”張千北平靜的語氣讓羅傑無法接受,他明顯已經接受了馬文和劉一德口裡的“真相”。
“朋友?可是——”
“別可是了,他們連不在場證明都提供了,明天我們就會派人去確認的。回去吧。現實生活不是偵探遊戲,不是每個人的離世都充滿了陰謀與詭計。”張千北走之前為羅傑留了門,他知道這個孩子必須要走出來。
而羅傑也知道,他只能走出去。
離開警局時,他遠遠看見了兩個身影上了車,一高一胖。他們今晚受了些罪,但估計還是能好好睡一覺,迎接新的一周吧。
但羅傑清楚,自己,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