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細細觀察了一番,又把目光往高台上看去,那簾幕之後,有兩個人影正靜靜地站著。】
雖然知道這是在課程進行之中,吳幽心底卻突然地升起一陣毛骨悚然。
【他們看不清衣著面貌,可卻依舊仿佛居高臨下的神靈泥塑,也不做動作,你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們的眸子正戲謔地盯著你。】
這兩人給吳幽一種莫名其妙的神性,但是不知為何,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安寧,脊背間擴散出一陣又一陣的寒意。
那是人在面對某種難以理解的恐怖時心中升起的本能,要不是【林泉之心】的澄澈天賦,這種本能甚至使得他沒法很好地操控自己的身側。
吳幽咽了咽口水,勉力在面部擠出一絲笑意。
【恐懼之余,你試探起了台下的“聽眾”】
“各位,吃了沒,看戲著呢?……不知道各位都買不買東西啊?”
“哢嚓……”
“哢嚓……”
吳幽話語剛落,數百具或坐或立,姿態不一且凍得僵硬蒼白的“屍體”強行將自己的脖頸扭轉,漆黑的瞳孔聚焦到了他一人的身上,不帶任何感情。
“沒啥事了,各位忙啊……”
吳幽後退了幾步,和這些怪物拉開安全距離。
“呵呵……”
正在吳幽有些緊張之時,帷幕後面卻突然傳來一聲銀鈴般地輕笑,雖然只是一聲笑聲,但是卻引得吳幽精神一陣暈眩。
【如意班的名角茹姑娘似乎對你青睞有加。】
這笑聲是可怕的,嬌媚又端莊,清婉又淒厲,不僅僅類同於人聲,居然還隱隱約約與那些怪物的嘶吼極其相似,仿佛單單人的精神並不能全然理解與消化,只能聆聽著它的部分。
他敢肯定,這絕對是他聽到過的最為令人恐懼的哂笑,簡直就像要把人的靈魂抽離出來,又塞擠進什麽東西,然後往更深處的世界裡拉扯。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但是好在吳幽已然超凡,達到了秦有德所謂的開篇階段,再加上【林泉之心】的澄澈天賦並不掉線,於是在這笑聲下得以勉強支撐。
“咦?”
吳幽的表現似乎令台上的兩尊泥塑一般的人有些驚訝,又有一個陰柔的男聲出聲。
【意公子對你也產生了濃烈的興趣。】
隨之那兩個人影靜默了一會兒,隨之在帷幕之後似乎將水衣的大袖攏起,鞠了一禮,便有銅鑼、嗩呐、琵琶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
天色已晚,村莊之中很是昏惑,寒風陣陣呼號,按理應當削弱了這樂聲。
可陣陣詭譎的唱白卻與寒風相應和,仿佛具備著些莫名的穿透力。
【如意二仙認為你有資格讓他們單獨奏上一曲《稻草歌》】
只見破漏的帷幕陡然拉開,陰冷的紅燭將漆面半殘的高台映照得很是逼仄。
“亂雲昨夜雪,且催殘,稻草皆枯,放眼去,瓊玉揉碎,擾得天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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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幽聽著這清婉的唱詞,靈魂一陣動蕩,仿佛有什麽種子被種到介乎精神與血肉之間的某處,又有什麽活物要從人格之內滋長。
他已經顧不得思考小霸王學習通提示的意義。
【茹姑娘正在唱誦一段古老而隱秘的知識。】
“許是上宮客,自三天,紛紛來下,巡梭間,延了福壽,
贈了資財。” 這一段念白唱過,就有個粉飾了面貌的嬌媚娘子,身著靛藍水衣,登到了台子上頭來。
這水衣綴著各式彩寶珠玉,有種說不出的華美,舉手投足,顯得端是柔弱動人。
水衣花旦一面念著這詞,一面起了動作,一顰一笑間天地都仿佛失去顏色。
“好啊,好啊……”
台下原本已經化作某種怪物邪祟的村人,此刻居然面色紅潤地活了過來,這死寂的村子驟然間熱鬧起來,閑漢們發出一陣陣的呼喝聲,只是不顯得熱鬧,而是顯得機械又重複。
台上的人隱晦地勾起嘴角。
那旦角又卷袖唱道——
“昨夜好大一場雪,竟帶走我那可憐的老父,隻留我孤苦一人,真可謂是人如稻草,命似薄宣,這可如何是好呀!”
【古老的知識在你的內心開始蔓延滋長。】
“我道這蒼天實不公,還有這世道更無門。人賤如草又沒根蒂,如何死後再發生?”
“家徒四壁無一物,兩袖襤褸滿西風。道上的官人如相憐,願憑蒲柳典靈棚。”
【意公子開始唱誦一段古老而隱秘的知識】
“嗒……”
“嗒……”
“嗒……”
吳幽的眼神已經逐漸開始失去焦距,僅僅只靠著澄澈苦撐著,正在這時, 又有人的步子和著嗩呐與銅鑼的節律,慢慢走了上來。
定睛一看,原來是個身披紋源綠袍的小生。這小生長得陰柔俊俏,只是面色慘白無比,好像抹了厚厚一層金粉。
他演的仿佛是廟裡頭的某尊神仙,於是更自有著一股不貼近人性的疏離感,亦或者說是神性。
就算是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戲骨,亦然也會讚歎一句——真是將“神氣兒”演得活靈活現。
小生於是一震大袖,端著唱——
“莫道人命賤如草,人心也有那稻草的根。鐮刀柴斧也割不盡,一輪過去是一輪。”
那旦角聞言是長身一拜,驚喜道:“這位官人,莫不是願意相助小女?”
小生嘿然一笑,又於台上踱了幾步。
“不助你典身葬父,但全你人間福壽。”
【古老的知識汲取著你的精神要素。】
【你的人格愈發孱弱,到達了崩潰的邊緣,稻草邪祟將從你的內心誕生。】
吳幽從那嗩呐一響起就給整得面色緊繃,心裡是一萬個無了大語。
“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他只能用口吐芬芳來維持住自己的神智。
“我祝你仙人掛在枝頭喜迎八方來客喲,太難受了,當什麽不好,當特麽的陰樂人。”
【你口吐芬芳,你無能狂怒,但是台上的《稻草歌》並未因為你而停止】
“官人何出此言?”
戲台上二人騰挪著,吳幽的心神便也受這二人牽連著,真是步步都踩在吳幽的血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