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七日，昨天剛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這幾日氣溫已經降到了今年來的最低點。

　　清晨又下過一場陰綿的細雨，路面上濕答答的，縱使井平遙裹著厚重的棉襖，刺骨的寒意依舊透過細微的縫隙入侵著身體。

　　她打了個哆嗦，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八點五十，距離約定的上班時間還有十分鍾。

　　只不過當她邁入這條行人並不多，有些冷清的街道時，有些懷疑導航有沒有導錯地址。

　　因為這是她第一天上班，面試只不過是在網絡上進行的，面試的時間很短，內容也很奇怪，網絡另一端的領導者甚至沒有問過她任何關於專業上的知識，隻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能不能熬夜?”

　　在井平遙一臉困惑的回復了可以之後，便收到了“下周一早上九點到風平路16號報道”的訊息。

　　所以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上班的工作地點，令她困惑的原因是，原來風平路是一條酒吧街，而她是醫學院畢業的學生，找的工作自然也是一份關於本專業的診所工作，她完全不明白一間診所為什麽會開在一條酒吧街上，甚至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一份正經的工作。

　　在街道中段井平遙終於看清這家診所的全貌，沿街大約一百平的一間小診所，可能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診所的兩扇玻璃門都關上了，從外面看不見裡面的東西。

　　推門時井平遙的心情還是有一些緊張的，畢竟是自己生平的第一份工作。

　　她深吸了口氣，推門而入，她當然有想過推開這間小診所迎面而來的會是什麽景象，好的壞的，她好像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是當她拘謹的進入診所，反手將門小心翼翼的關上之後，看著眼前的一切，衝擊靈魂深處的一幕讓她徹底的愣在了原地，乾淨整潔的診所當然不會是震撼她靈魂深處的原因，而是此刻出現在她眼前的那個男人。

　　她開始以為在網上跟自己聊天的男人最起碼已經是個中年人，沒想到眼前這個坐在一堆舊報紙鋪滿的診斷台前的男人年紀似乎與自己相仿，這些當然不值得她驚訝乃至於恐懼。

　　眼前的男人此刻左手正拿著剪刀，右手握著一把小刀。

　　診斷台鋪滿的舊報紙上，汙漬、血跡、內髒和那一小撮黑色的毛皮，細細分辨，不難看出躺在舊報紙上的好像是一隻被解剖開的小動物，看肢體的爪牙判斷有一些像是一隻老鼠，在屍體的旁邊是一張披薩，披薩上面好像殘留著一縷老鼠的毛發。

　　他的表情十分冷靜，但是看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時，雙手的動作停頓了下來，看著眼前陌生的女人，僅僅思考了一秒鍾過後，就判斷出眼前的女人是誰，迅速的將桌面的報紙卷了起來，順便用手擦了一下滴落在薄膜外的那一滴血跡，隨後乾脆利索的將其扔進了狡辯的垃圾桶裡。

　　男子的臉色很糟糕，蒼白的有些暗黃，眼周有著一圈明顯的黑眼圈，頭髮凌亂。

　　井平遙看著眼前的一幕大腦在那一瞬間幾近空白。

　　那個男子整理好著一切，安靜的朝著椅子靠下，平靜的說道:“忘記了今天是你入職的日子，第一次見面就給你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我很抱歉，因為這份披薩是昨天我留在冰箱裡唯一的早餐，十分鍾之前，我正吃著披薩，愉快的瀏覽著網頁，這是老鼠突然在我面前爬行，踩髒了我的食物，所以我跟他進行了一場肉體上的交流，而且平時這個點一般是沒有患者的。

”　　井平遙的臉色已經蒼白到看不見血色，在這一刻她有想過轉身離開，當然她還是盡力的克服著內心的恐懼，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你……你就是網上面試我的楊醫生?”

　　男子點了點頭，確定的答道:“當然，我是這家診所的主人，從今以後也就是你的老板，我們年紀應該相仿，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楊因心。”

　　井平遙咬著牙齒，問道:“薪資一個月真的有五萬嗎?”

　　楊因心的嘴角微微揚起，他的笑容應該是和善的，但是可次在他臉上展露出來卻顯得有些驚悚。

　　“當然，關於薪資待遇上的問題我想我們已經在招聘網站上聊的很詳細了，這是你第一個月的工資。”

　　說完就從一旁的抽屜裡，拿出了一摞現金。

　　井平遙還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盡管現金放在桌面上，但是此刻她有些不敢靠近，帶著警惕的神情正想問道:“我的能力……”

　　卻被楊因心打斷，“放心，你是醫學院研究生畢業，你也知道診所開在這條街上，白天是沒有什麽患者的，其實大部分晚上也沒什麽人來，有的大部分也是一些買醒酒藥或者避孕套或者因為醉酒跌倒摔傷的人，酒精中毒?我的右手邊有一個電話，你只需要記得120的電話，半個小時內自然就有救護車來處理了。”

　　井平遙的大腦此刻有些混亂，一時間不知所措。

　　眼前的男人目光繞過井平遙的身後，朝著診所外看了一眼，隨即道:“你可真是我們診所的福星，這個月上門的客人還是第一個，你不用緊張，你先隨便找個椅子坐下。”

　　井平遙不明所以，下意識的順著男子的目光，轉身看著門外，一個身穿杏色修身毛呢大衣的婦人從一輛卡宴的駕駛位上走了下來，這讓她隻好先找一個靠近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心下還浮出一個對病人稱呼的疑問，“客人?”

　　婦人站在診所門口短暫的猶豫了片刻，隨即推門而入。

　　婦人面容保養的極好，嬌柔貌美，體態華貴，要不是眼角的魚尾紋，很難看出她已經上了些年紀，只不過神情十分的憔悴，當然憔悴是正常的，沒點毛病誰往診所跑。

　　婦人進門第一眼便看到坐在一旁的井平遙，隨後看著坐在診斷台後的楊因心， 謹慎的問道:“請問楊醫生在嗎?”

　　井平遙的心底的第一反應是，“也是，診所的大夫最起碼會穿一件白大褂吧，他穿的這是什麽，一件黃色的羽絨服，衣領隱約都有些發黑了，而且看著氣色這麽差，多半體虛，完全不像個醫生。”

　　楊因心回答道:“不出意外的話，你找的人應該就是我了。”

　　婦人的表情明顯愣了一下，有些詫異，隨後有些尷尬，“不好意思，我是別人介紹過來的，想……想不到您這麽年輕。”

　　“是的，相貌還有些英俊。”

　　“……”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死寂。

　　楊因心神態自若的問道:“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的嗎?”

　　婦人猶豫了片刻，還是走到了診斷台前坐了起來，心情並沒有因為他的打趣而感到舒緩，神情的焦慮反而更加顯現，正欲張口說話，卻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轉身朝著身後的井平遙看了一眼。

　　井平遙看著突如其來的對視，下意識內心慌了一下，楊因心臉帶微笑的說道:“放心，這是我的助理，我們之間的對話她可以聽。”

　　井平遙內心一陣無語，“怎麽了，這診所還能治療什麽多隱私的病症嗎?而且我還沒正式入職吧，怎麽就已經是助理了，而且助理這個稱呼是什麽鬼?”

　　婦人的內心似乎很掙扎，過了良久才下定決心，言語間有些不安的說道:“最近夜裡我總是被一個相同重複的夢境所驚醒……”

　　“那你不知道白天再睡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