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那以往的事情就應當割裂開來,但是仇恨並不能。
哪怕面對的不是他的仇人,哪怕這人是自己的敵人,哪怕他出賣的不是自己,這些都無關緊要。
能改正的或許變不成一個好人。
但不能改正的,只會成為死人!
羅文不喜歡聲張正義,但他卻熱愛堅守自己的正義。
腦內想著自己的事情的羅文,走近了那人的屍身,誰料,看見的不是一個致命處插著箭支的人,而是一個斷裂成五截的屍體。
他的身上也壓根沒有箭矢!
羅文瞳孔驟緊,隻覺渾身冰涼,他忽然發覺,這絕不是人為。
那不知被何物斬斷的屍體,竟還在蠕動,露的肉塊上有根根肉芽在快速生長,長長的肉芽很快就相互勾連,彼此拉攏靠近,似要將這具身體重新合攏。
羅文將先前淬煉提純剩下的毒素澆在了屍身上面。
肉芽的蠕動也只是緩慢片刻,又繼續瘋長。
這次不只是露在外的血肉有肉芽蠕動了,就連毫無破口的皮膚上也長了一層肉芽。
羅文越看是越驚悚,這次不是裝出來,而是真的驚悚,但凡是個普通人,乍一遇到這種情況,很難有不驚悚的。
尤其是一場大戰後身心俱疲的人。
羅文在屍身上澆了兩瓶可燃的液體,猶豫了片刻,用匕首從屍身上切下了一根帶著肉芽的小指,將它裝進了自己的瓶中。
這才掏出火石點燃,將手中的匕首也拋了進去。
火劈裡啪啦的響著,羅文遠走幾步,時刻注意著風向變化,務必不讓自己處在下風處。
火光很快就暗淡了,羅文生怕燒不乾淨,中途又陸陸續續補了七瓶燃料。
順帶著將之前殺掉的那兩具屍體也燒光了,把燃剩的灰燼帶土收入了瓶中。
只是那柄匕首不知是什麽材質做的,竟燒不壞,他也隻好將這柄匕首挖了個深坑就地掩埋了。
臨走時也四處查探了下,確定方圓十裡沒有死屍後,打來溪水,在遠離小溪的地方將自己衝洗數遍。
再了一番氣力後,燒毀了這一身衣袍,這才返回了岩洞。
天上開始下起小雨,崎嶇的林蔭小道開始變得泥濘濕滑,林間也沒了鳥鳴,一切都顯得有些陰森詭異。
倒是空氣好了不少,羅文陰鬱的心情也有些好轉。
他穿上了背包裡備用的普通布料的青衫,若再配上把折扇,正想著,羅文想起背包裡也確實有柄折扇。
畢竟一個志立於遊山玩水的人,身上怎能不帶把折扇呢?
忽略羅文那身上大小傷口,或許還真有幾分瀟灑書生的樣子。
羅文相貌平平,但氣質這塊卻是拿捏的不錯。
朦朧的雨霧中,羅文的身形在雨中時隱時現,看不清樣貌,只能看出一個身青衫手裡搖著折扇的家夥,在雨中哼著小曲悠悠的漫步。
忽然,羅文頓住腳步,因為他前方不遠處也有個身影在時隱時現,時不時還飄一下,就好似是鬼怪。
羅文暗自叫苦,伸手在背包裡摸了摸,也隻摸出了瓶麻痹藥劑。
就連超量麻醉散也用光了,只剩一點粉末,效果遠不如一瓶麻痹藥劑。
羅文左手扣著藥劑,右手持著麻繩。
“看來今天運氣實在不好。”
他咕噥著暗歎一聲,這如今也隻得死馬當活馬醫了,他遙遙對著那道飄忽的身影恭敬的作了個揖,
高聲道: “前輩,在下是名四處遊歷的藥劑師,奉家師之命來此采摘魔藥,多有打擾,還望前輩海涵一二。”
羅文的師傅早已去世,他也沒見過鬼怪,羅文也更是沒見過。
隻得先詐上一詐,希望這鬼怪有些智慧,能被他這話驚走吧。
“愚蠢的魔藥師,你既然毀了我的獵物,那我就毀掉你的病人!”
對面的鬼怪發出了嘶啞難聽的聲音,說出的話也是奇奇怪怪。
羅文卻一下子懂了,它的獵物多半那不斷生長肉芽的屍體,這也難怪那家夥會被斬成五段了,破案了。
羅文想著那人淒慘的死狀也不由一陣惡寒,心道這鬼怪的手段也太過惡心了。
當時還沒覺得,回過神來一想,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還虧得自己心大,光是那長著肉芽的屍塊,乍一遇見,還以為是生化危機了呢。
不知道傳不傳染,總之是謹慎處理沒錯的。
羅文對鬼怪本就不高的觀感更加低了。
不知岩洞裡的伊恩怎麽樣了,一想到伊恩,就又想到了那瓶三級治愈藥水,羅文隻覺自己的心哇涼哇涼的。
這可是自己煉製的第一瓶的魔藥啊,人救也就救了,可千萬別打水漂啊!
於是羅文對鬼怪觀感更加低了。
尤其是對面這隻,若不是有些忌憚它,他早上去給他一頓亂拳了。
只聽那鬼怪桀桀怪笑著,開口道:“魔藥師,趕緊回去看看你的病人吧,我在這等你!”
羅文也正有此意,既然對方肯讓自己走,自己走就是了,大不了帶著伊恩連夜跑路就是。
羅文順著小道很快就來到了被草木遮掩著的洞口,上面仍是掛著幾條鮮活的蛇。
羅文的心在下沉,他知道麻痹藥劑長時間被雨水衝刷藥效會下降,但一般也不會這麽快。
這雨才剛下,上面掛著的蛇就已經能動彈了。
“是那鬼怪搞得鬼?”
羅文目光閃爍,探手捏住一條帶著劇毒的蛇,一根銀針自掌中探出,輕松就取了它的蛇膽。
又將其它毒性一般的蛇甩開,羅文掀開草木,大步走了進去。
見到伊恩的刹那,羅文松了口氣。
伊恩此刻在雕著一塊木頭,手中又握著柄不知從哪掏出的匕首,神情與平時無異。
羅文對伊恩的私事不感興趣,他只要不危機到自己性命,羅文也懶得管他從哪變出的東西。
“伊恩,你待在洞裡有沒有什麽異常,有沒有見過一個鬼怪?”
羅文走上前來,問道。
伊恩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刻著手中那塊木頭,道:“沒有。”
羅文這才放下心來,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將之前燃剩的篝火又點著。
劈裡啪啦聲裡,羅文的心也漸漸寧帖了。
想著今天遇到的事情,考慮著要不要對伊恩講,那鬼怪說道沒錯,伊恩現在是自己的病人,沒道理把這些糟心事講給他聽。
也省的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胡思亂想。
羅文盯著篝火,伊恩卻說話了,他依舊是雕著那塊木頭,頭也沒抬一下:
“我看的出,彼得,你心裡似乎藏著點事情,是今天遇到了什麽嗎,可以跟我說說麽?”
羅文沉默。
似是下定了決心,不願再給這可憐人添件煩心事。
“彼得,你知道的,我整天悶在洞裡,很少有事情可做,時間久了這樣下去,我怕我會瘋掉的。”
彼得繼續刻著木頭,已經能隱約看出是一個哨子的輪廓。
羅文最終還是跟他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連那今晚的遇見的鬼怪也沒有隱瞞。
簡略的敘述完,臨末又掏出了那瓶裝著那根小指的瓶子。
裡面的手指仍在蠕動,只是顯得有些乾枯蠟黃,上面的肉芽生長的很快,已經快要貼滿了整個瓶壁。
伊恩面色有些蒼白,手中的匕首也握不穩了,他把木塊放在地上,想要伸手去拿這個裝著詭異事物的玻璃瓶。
“這不行,裡面的東西很危險!還是不要碰它的好。”
羅文並沒有給他,手一翻,瓶子消失不見,已經被羅文收了起來。
伊恩坐在那,面色依舊蒼白,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篝火在看。
這岩洞裡也確實沒什麽可看的, 要想發呆,或者想些事情,也只有盯著這篝火看。
火是自遠古就誕生的事物,早期的時候就充斥了人類生活的各個角落,也是目前最能安定人心的事物了。
羅文對此很是理解,但他顯然更關心的是伊恩。
羅文看著伊恩蒼白的臉上慢慢染上了絲恐懼,眼神也變得陰霾,隨後這些又很快退去了。
伊恩恢復如常,木呆呆的摸起那塊的木頭,又要雕刻。
“伊恩,你認得它?”
羅文問道,這很關鍵,他迫切的想知道那個鬼怪的來歷。
“你盡可以放心,我會解決它的!咱們打不過也還可以跑。”
“我不確定,我不確定...彼得,這太過驚世駭俗了...”伊恩話語中帶著驚惶,臉色有些白,但整體狀態也還算穩定。
羅文繼續追問道:“那它到底是什麽?”
伊恩緩了緩,神色安定下來後,這才開口道:
“我曾在家族記錄的書中見到過類似的描述,這似乎是異端法師們的魔法,他們研究與生命有關的禁忌魔法,他們...他們..”
“嗯,我知道了,伊恩,你先緩緩吧,我會解決的!”
伊恩在說到異端法師和研究生命這兩個字眼的時候,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蒼白,狀態也越來越不穩定。
羅文雖然很想聽下去,但考慮病人的精神狀態,當即就果斷的打斷了他。
羅文皺眉陷入了沉思,伊恩說的似乎與他遇見的那個鬼怪沒有絲毫關聯,但也並非是說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