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羅文對著這被藥劑腐蝕的屍體心生感觸時。
他的耳朵動了動,似是察覺到了什麽。
羅文用手中的匕首將插在心口的弩箭的箭杆一刀削平,對著地上倒著的屍體高聲道:
“也是怪你命不好,我手中也就只有這麽兩瓶毒藥,你偏偏卻要撞上來。
幸虧我是名藥劑師,不然我還真拿你沒辦法,要怪也只能怪你活該嘍!”
羅文的聲音很響亮,說完後又大笑著,左手伸出,去摸向那被有些微腐蝕的精良弓弩。
只是手伸到一半,羅文臉上突然露出了驚慌之色。
從羅文察覺異樣到異樣起,到說話、去撿弩、停下、面上開始變幻表情,也不過是短短數息。
也就是在這數息的功夫中,羅文早早就暗中將懷裡僅剩的那瓶二級劇毒藥劑取出。
倒扣在手心,不過這次卻換作了右手,而且僅用兩根手指夾住瓶塞。
原本右手中的匕首則是用三根指頭緊緊捏著。
不得不說,羅文的手上的力道不錯,這些動作也都很隱蔽。
握著匕首的右手藏在袖中,藥劑也藏在手心,看起來仍是右手持著匕首,與原來並無二致。
暗中的動作做完,明面上羅文卻又慌忙的從背包裡取出了一瓶藥水,這次的動作要明顯的多了。
等他將藥劑倒扣在左手的一刻,他的神情又恢復了鎮定。
在外人看來,就好似他仍握著瓶足以致命的毒藥那般。
“諸位,既然來了,就出來吧,如今我的處境我也知曉。
既然善不了了,不如痛痛快快來一刀!”
羅文氣定神閑的對著周圍喊道。
此刻他心口還插著支一箭,樣貌也談不上英武,身影也絕不是霸氣凜然,但總有種莫名的氣勢來。
“兄弟好眼力!你是何時發現我們的?”
周圍一棵棵的枯鹽樹突然裂開,從中走出了一個個虯髯大漢。
有的手持板斧,有的端著弓弩,箭尖所指的赫然正是羅文,竟隱隱成包抄之勢,將羅文團團圍住,似是要將他困殺於此。
說話之人也正是他們中最魁梧,最高大的一個,身形比周圍的大漢明顯高出一截。
隨著一個個身影出現,羅文的臉色變的很難看。
他的神情就凶惡的像是匹陷入絕境的野狼般,眼神開始變得凶狠、癲狂。
“你永遠不要小看一個藥劑師的嗅覺。”羅文冷冷的道。
“既然兄弟你不願說,我們這些人也自然不會多問。”
這為首的大漢面上反倒是很和氣,他可他接下來說出的話就不怎麽客氣了。
“只是可惜了兄弟你這身本事,若是加入我們,自然還有一條活路可走。”
“若我肯走,要如何?不肯走,你們又將如何?”
羅文冷森森的說道。
“肯走,自然是好的,只要把那個赫西斯家族的刺客交給我們,我們自然是你的朋友、你的兄弟!”
大漢說完頓了頓,臉上的神情也冷了下來:
“那人我們是一定要帶走的!若兄弟你非要管這閑事,哼哼。
我們兄弟的斧頭箭矢可不長眼,到時傷著了兄弟你,可就不好了。”
羅文依舊是冷著張臉,臉上的根根青筋冒了出來,面上帶起了種說不出的狠厲,似是隨時準備著反撲。
“兄弟,你又何必犯得著跟我們這些人計較呢?我們本就是一群亡命徒!”
大漢神情忽的一軟,
歎了口氣,接著道: “你是名藥劑師,瞧不上我們也正常,此事之後,咱們大可各走各的,好處自然也少不了兄弟你的那份。
又何必非要砸了我們飯碗,讓我們過不下去呢,拚個頭破血流對誰都不好,不是嘛?”
羅文笑了,笑容雖然不是很好看,但卻還是笑了。
大漢見羅文笑了,也跟著笑了。
看著羅文將左手握著的藥瓶松了些,大漢的心也是跟著松了些。
羅文向著大漢走來,大漢也向著羅文走去,二人看起來就像是達成了某種協議。
事實也確實如此,至少大漢是這麽覺得的,只不過從羅文的行為看來,顯然羅文是不這麽想的。
二人還有幾步時,羅文將左手的治愈藥劑握在手心高高舉起。
大漢面帶微笑,目光也跟著上移。
羅文突然猛地發力,將這瓶藥劑擲出,大漢的笑容僵住了,他急退,背上的大刀也滑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空中飛起的那瓶本就是羅文拋出作為遮掩的治愈藥劑。
殊不知當他把對羅文的警惕全放在羅文左手的那瓶藥劑上時,他就已經輸了。
付出的代價也將是他生平以來付出的最大的代價!
羅文在袖袍的遮掩下,三根手指捏住匕首猛的挺進,揮動手臂,袖中右手的兩根指頭髮力彈出,瓶中毒液向著大漢濺去。
大漢猝不及防下被濺了一身,立馬淒慘的哀嚎出聲。
哪怕大漢身上開始腐爛,膿皰一層層的浮現,人也很快就不成樣子了。
他的大刀依舊是死死的握在手心,嘶吼著向羅文腦袋劈去,這股狠厲勁倒是他作為匪徒的生平中常有的。
只是羅文的藥劑太過凶猛,毒素已使得他氣力盡失。
他的手臂只是抬起,大刀堪堪揮出一半,胳膊就已無力的軟軟垂下。
人也仰面栽倒,氣息已經沒了。
變故發生的很快,周圍端著弩回過神來的匪徒們扣下弩機。
一支支弩箭在陣陣沉悶的嗡鳴聲裡被射出,在近距離的情況下,他們的準頭顯然都不錯,羅文避無可避。
幾乎所有射出的箭矢都命中了羅文。
羅文隻來得及運足內力,揮著匕首振開了幾支射向他面門的弩箭,就已被射成了個刺蝟。
只是扎在他身上的箭矢露出的箭杆有的長有的短。
長的沒入小腿、前臂,羅文若非是內力護體,否則這些地方就已被洞穿了。
短的射在衣袍上,也隻淺淺的掛在上面,箭頭都沒完全的扎進去。
羅文內力一震,衣袍上的箭矢脫落,插在小腿上的,以及揮舞匕首時被射在前臂上的箭支則被逼出一寸。
饒是如此,周圍的匪徒們也被嚇的不輕。
他們根本無法想到,普通人被扎成個刺蝟還能動彈的,甚至還將箭支振開。
哪怕他是名藥劑師吧,但藥劑師也只是以藥劑見長,而非強橫的肉體與氣息!
匪徒們人心浮動,現任的老大都已經死了,他們不知是該繼續殺下去,還是就這樣四散而逃。
正這時,他們中不知何人喊了一聲:
“咱們這麽多人,他再怎麽能打,也不是咱們的對手,兄弟們抄起手中的家夥,乾他!”
隨著這麽一聲喊,果然有匪徒衝了上來,有了一個帶頭,自然也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一群匪徒很快就將羅文圍了起來。
羅文知道自己的情況,暗自叫苦,朝著人群中發聲的家夥望去,眼尖的看見了那個剛剛說話的人。
他說著‘兄弟們衝’自己卻直往後縮。
“呵!這種的家夥果然是哪裡都有。”
羅文從前臂拔出一支箭支,再看那人,那人已經溜的快要不見人影了。
羅文奮力將手中的箭支朝著那人擲了過去。
雖然毫無意義,但也總好過胸中憋著一口惡氣。
羅文還沒覺得什麽,只聽隱約聽到一聲慘呼,羅文周圍的匪徒就潰散開來。
他們聚的快,散的也快,各自跑各自的,一會就竄的沒了影。
也不知他們之後還是否會重聚,匪徒也就這兩點快,手快和腳快。
羅文也沒想到自己這無心的一箭建功了,隻歎便宜那孫賊了,一時竟也不知那人是倒霉還是走運了。
他把身上的箭矢一根根拔下,將心口那支被削平的勁弩的箭支也剜了出來,羅文不是個鐵打的人,也疼的齜牙咧嘴。
暗暗發誓下次再也不乾這種事了。
但他也知道,若是下次身上再中一這麽箭,來不及處理,估計他還是會把它削平的。
羅文看著心口汩汩往外冒的血,給自己灌了瓶治愈藥劑,又在心口抹了點略微帶點麻醉作用的粉末。
盤坐調息了會, 他蒼白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
見自己傷勢穩定了,羅文第一個想的是去看那個出賣兄弟逃命的家夥。
對這種人,他隻想狠狠在他屍體的臉上啐一口。
他前世!不,也不能算是前世,畢竟他本就沒有死過。
只是前世很多的不如意,他試著反抗反而招來更慘烈的報復,讓他的每天染上了不如意的色彩。
他也想過徹底的反抗,只是有太多的牽掛讓他不能,不僅是不能,而且是絕不能!
那群人握著他的軟肋,肆意踐踏著他的尊嚴,使他血汗換來的也只是勉強的生濟。
以致讓他有了想死的心。
不過如今既也沒死成,不如意的事也都隨著過往煙消雲散了,何不統統快快活一世。
只不過仇恨終究是仇恨,這是帶進墳墓也不能解開的!
說起以往那不如意的事來,往往絕大多數的背後也都是有著那個孫賊模樣的人的身影跑前跑後。
不,他們也許他們並不配稱為人。
他們只是一群寧願傷害別人,哪怕是用別人的性命也不肯換取自己一根汗毛的損傷的自私自利、兩面三刀的家夥。
想到這,羅文露出了個森冷冷的笑容。
不過細說起來,自己還應感激那群披著人皮的牲畜們,要不是他們,自己也沒有如今這麽快活。
一想到他們的嘴臉,羅文又笑了,大笑!
笑聲中他握緊了手中匕首,他手中的匕首也似有了靈性般在大笑。
笑聲裡刃鋒上映出了森冷冷的光。